第18章带花见你(七)
去年春假和今年春假一样,柏陶照旧被喊回家,项院屁颠屁颠跟过来,五年级的柏瓷还没有面临升学压力,课业不多,不会的题可以请教二位老师,做完作业就拉着项院打游戏。
柏瓷要去上跆拳道课,柏陶和项院划拳,谁输了谁去接小学生放学,项院屡战屡败,耍赖又不管用,只能认罚,然后被柏瓷忽悠到少年宫旁边的肯德基。
无论柏母手艺多好,桃仁鸡丁、盐酥牛柳、椒麻板筋做的多好吃,柏瓷统统不认账,独宠肯德基。
秉着循序渐进挨个击破的理念,项院对柏瓷有求必应,一直是个感动中国好姐姐,时不时试探着问:“让你再多个姐,你乐意不。”
柏瓷正在啃汉堡,又要吃饭又要回答问题,一张嘴忙不过来,想了一会儿怪可怜的问:“揍我吗?”
“说的跟你姐揍你似的。”项院乐了,点点他的小脑壳,“你姐可不崇尚以武服人。”
“对啊,我姐君子动口不动手,再来一个姐动手不动口,那我惨死了。”柏瓷着急吃完回家看动画片,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想了一会儿开始提条件,“你想当我姐啊,那你得请我吃土豆泥。”
“我都请你吃汉堡了。”项院满脸当大人的快乐,心说小屁孩就是没出息,“你就这点追求啊。”
柏瓷喝着可乐想了想,也觉得买卖亏本:“那再加一份上校鸡块,还有薯条——你很有钱吗。”
项院想了想柏瓷对于“有钱”的界定,确定上校鸡块不会让自己破产,点了点头。
就听见柏瓷眨巴着眼问:“那你有钱,给我姐花吗?”
项院吓了一跳,顿时心慌,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冷静下来,柏瓷多活了好些年的姐姐尚且被蒙在鼓里,何况这个十岁小孩,对方大概只是秉着好朋友分苹果,你一半我一半的思想,随口好奇罢了。
实在是自己太敏感,草木皆兵,项院顺着小孩问题给了个小孩回答:“不给,你姐老气我。”
柏瓷眨着大眼睛,一脸小大人的老成:“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揪萱萱小辫儿吗?”
萱萱是柏瓷同桌,项院接送他放学,见过这个小姑娘。
项院打量着面前小孩的眉眼,恍惚间看到了五年级的柏陶,姐弟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性格有异,但某些时刻出奇的相似,提问都像在上课。
“为什么?”
柏瓷鬼头鬼脑的:“如果我不揪她小辫,那我肯定不喜欢她。”
项院被说的一愣。
所谓日有所思夜里睡不着,当天晚上,项院彻底失眠了。
柏陶少有心事,睡眠质量非常好,擅长三秒入睡一夜无梦,课间十分钟都能睡出午休的功效。
项院倒是自小做梦打妖怪,睡觉也不安分,但因为白日总是体能消耗过渡,也没怎么体会过失眠的痛苦,高考都没这天心事重。
柏陶已经睡熟了,项院听着一旁平稳的呼吸声,和天花板上的一只夜光星星贴纸大眼瞪小眼,那贴纸还是初一时两个人比身高,她跳起来贴上去的,柏陶当然不肯干这么幼稚的事情,是自己拉着她,非要比比谁厉害。
一晃都认识十多年了。
项院轻手轻脚的转过身,不敢吵到柏陶休息,借着窗缝流淌进来的微弱月光,屏着呼吸,静静看着柏陶的眉眼。
柏陶等比例长大,五官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边缘舒展精致了些,睫毛增长了一倍,静眼看人时,眸色更深了。
项母一直夸柏陶长得乖巧又聪明,项院总觉得这两个词过于普通,但又给不出更好的形容,她只是觉得两个人从图书馆回宿舍,晚风吹起她俩的长发,路灯夹着树影打在柏陶脸上,好看的让人心空。
爱意随风起啊随风起。
心空,她俩认识这么多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看她一眼,就会莫名心空的呢。项院自己也说不好,在她还无所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每天围着柏陶转圈圈了。
她还是喜欢逗人玩,但变得更加留意柏陶的情绪,还是喜欢跟着柏陶跑,之前是个小尾巴,现在是个说什么也甩不掉的厉害尾巴,还是喜欢把柏陶家当自己家,一口一个干爹一口一个干妈,睡衣内衣运过来几大包,塞满了柏陶的衣柜,大有准备打持久战,常年驻扎于此的架势。
惹得自己亲妈都吃醋,时不时就要问一句:“人家陶陶不烦你啊。”
她甚至开始试探柏瓷的态度,说着无厘头的,只有小学生会搭理的胡话。
旷日持久独角戏唱了这样久,倘若这样细腻绵长的心思能用在数学上,她大概会少挨很多骂。项院天生勇敢天生自由,大概是第一次,
体会到什么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柏陶是怎么想的呢,月色怂恿,她第一次凑齐了这八个字。
这个问题负荷着太高的期待,只是心口游走一番,已经沉重的让人叹息,项院失神的盯着柏陶,有那么一瞬间鬼迷心窍,像是承接不住心里的分量似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知道吗。
有关我的心思。
柏陶一向睡得沉,那天却不知为何,被这一句耳语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拉回一点神志,似乎在诧异自己为何醒过来。
柏陶的眸色是真的深啊,夹着睡梦带来的水光,晃得人不知所措,项院忽然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的句子。
“这月亮会作弄我干傻事,你太美了,我要坐远一点。”
需要坐远一点,才不会做傻事,可月色实在太美。
借着月色,项院猛地靠近,很近很近,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黑夜中呼吸声和心跳声彼此缠绵,视线划过睫毛、瞳孔、面颊、唇齿。世界一瞬间静止,又一瞬间恢复流动,短暂的两秒钟里,柏陶眨了下眼,项院理智归位,转头错开了距离。
只差一点点。
神识比身体反应要慢一些,柏陶撑了下身子,觉得骨头发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听见项院驾轻就熟的玩笑语气,一如往常的问:“你装睡啊——怎么突然醒了。”
如水月色给项院打了一层毛茸茸的边,柏陶睡眼惺忪,有些看不分明,只觉得她眼睛亮亮的。
项院什么时候开始心空的,谁也说不好。
但柏陶,是那个时候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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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