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行腔正似葬花的天气。
第155章行腔正似葬花的天气。
停云笼殿宇,稀霜隐苍山。
祭礼第七日的昏夜,九冥街如常客满,不见星子,不沐银辉。
大戏过半,宁佳与并非一无所获,却仍未探明开台那日她与宁展打过招呼的几件要事。且那日之后,月王离席总要带她同道,即使林洛再发善心给她行方便,也是不能的了。
好在,每晚看戏她还与柳如殷能共坐一桌,不至于对宁展那边的消息茫无所知。
然待王宫、槿花园、毕槿年及林洛,青竹阁恨不得睁着眼睡觉,就差盯着这群人洗浴、如厕、讲梦话了,依然半点异常不见。俨如月王压根没往毕槿年身上摔过杯子,又像二人间早已捐弃前嫌,是他们这些外人跟傻子似的白忙活。
那就坏了。
虑及清月有仇必报的作风,宁佳与和宁展的直觉不约而同——寒更无雨无风浪,正似葬花的天气。
秋寒折枝,灯下唱着紧人心弦的“恩断义绝”篇,路旁坠毁的槁木其实脆脆有声,此刻却不足为奇。
宁佳与随细碎的动静打了冷颤,朝台上看去。
目睹娘子扶与公子咒相识、相知的花海早已撤换,原本淡薄的云烟也成了愈发浓重的雾霭。
如今,这里唯一盛开的花,只剩毕槿年了。
陈设应景,饮食亦然。宁展三指捏着酒杯,眼神幽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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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出。
生:人非孔颜,忠孝尚不得两全,名节岂有不减?
旦:君将登大宝,忠孝难全罢了,仁义焉能抛?
生:娘子这遭,眼界狭小。日夜弓角,齐心戴朝,英雄大业凭身造!儿郎无愧宗庙,英烈身后不祧[1]。来日史抄,谁人叹朕无道?
旦:君岂止无道。欲以有尽之物,投那无已之耗,实是天可老、贪欲皆难消!
生:吾辈驱虎豹、逐蛇雕,壮志烟高,娘子何必把我嘲。
旦:夫君,释规任巧、释法任狡,乃陷溺于妖,插翅难逃!余何忍看君自毁才高,又为众所诮?
生:众所诮、众所诮!
旦泪介:若夫君偏生祸苗,琴瑟失调,莫再修好。
生顿科:伊家枉焦。待入碧霄,上苍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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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渡劫岸》约莫十四处改动。宁佳与回首,与宁展点头确认。
今日的变动,却与先前的内容不甚相同。
前十余处,或与武状元直接关连,或围绕武状元、咒探花、扶娘子三人展开,这回增添的“自毁才高、为众所诮”可说两不沾边。
宁佳与支着下巴凝思,宁展嗅了会儿清淡的酒香,托杯饮尽。
台上,毕槿年唱罢离词,照例退至近宫门、远座席那侧的戏台边沿,继而锣鼓交响,效仿神仙陨落凡尘的雷电交加,以示震撼与悲痛。
扶娘子双臂微张,欲向雾晦云愁的“人间”仰倒。
霎时间,重云吐电、高栋行雷!
长街大亮,竟当真引来了天怒人怨般的轰鸣。
鼓翼声凌空骤起,足两臂宽的大物俯冲直下!
“嘭”一声巨响,那红白相间的物什结结实实砸上戏台,碎屑飞溅。
全程不过眨眼,未待众人反应,四面八方蹲守的清州军立时跳出,将整条街围护中心。
“——戒备!护驾!”
与此同时,宁佳与摸出腰间折扇,弓身挪移之际拍肩提醒柳如殷一并离座。
她几步便到了宁展等人身侧,立于石阶,清楚瞧着戏台中央的活物吃力爬起——是个血肉淋漓的人,恰似戏文中饱受公子咒泄愤摧残的无辜者。
一个从天砸落、身负重伤的活人。
两侧呼号惊发!仿若驰骋沙场任刀□□入腹部的战马,嘶鸣不止。
席间的母亲牵住女儿,年轻姑娘则纷纷站起,按桌环顾四周。颇有倘刺客千军万马,她们便立地成军以抗的架势。
小涣剑指台上,喝道:“大胆刺客,报上名来!”
浓雾散去,果然见那人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反握长剑、尖端抵地,低垂的脑袋缓缓擡起。
彼时,毕槿年尚未倒下,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异样惊得打弯腿。扮生角的伶人忙过来拉他,二人不及退走,唯恐发出什么响动激怒这意图不明的刺客,遂蹲在戏台边缘静待良机。
清月是在座最不能乱的人,始终坐在金椅上。
其实依她的性子,如何坐得住?拔剑提刀,抑或主持大局,立刻站出来才是她。但林洛当下便按住了清月蓄力攥紧的手,那力道不大,却足够令人安心。
当刺客拭去脸颊的鲜血,勉强露出真容,清月瞪大了眼,骇异道:“白......”
林洛忽然起调,盖过了清月的高声。
“谁人驾到,想是王母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