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名状覆满掌心的杏雨梨云。
第131章名状覆满掌心的杏雨梨云。
景以承难以描摹自己推锋争死的场面,正想得出神,手中的小册“啪嗒”掉地。他后怕地甩了甩脸,拾起册子,道:“哎呀,说好的拉闲散闷,又讲起那些事了。小与姑娘,那个、那个袖箭?有着落了嘛?”
“嗯,师兄替我回去取了。不过听雪阁一向很忙,估摸着——”宁佳与道,“下回碰头,应当要到永清了。景公子有急用吗?”
“哦不急不急,就是忽然想到了。师兄......”景以承看了眼待在中间纹丝不动的宁展,身子微微前倾,接着对宁佳与说:“听雪阁那么忙,会不会太麻烦他啦?”
“不会啊。”宁佳与瞥着宁展长发披散的背影,淡淡道,“他从前也没少给我添麻烦。我们十年情分,这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之前看他与你说话总带刺儿,我以为你们合不来呢。”景以承实在没法忽视那近在眼前的八尺之躯,不自禁提起矮凳,向另一侧挪去些许,“......元兄?你怎么了?”
方才分明是向大家坦言心声,他却支着下巴,始终面朝景以承一人。宁展闻声擡眸,若无其事道:“什么怎么?我在听,你们继续,不必在意我。”
景以承正当开口,宁佳与便在宁展身后幽幽诘问:“那我和景公子说什么了。”
宁展沉默片刻,道:“......师兄嘛。”
显然没在听。宁佳与抱起手臂,看戏似的倚着墙,再问:“哪个师兄。”
宁展哑口。景以承一面捂着侧脸,一面给他使眼色、做口型。
“白歌。”宁展道。
“若是猜错了呢?”宁佳与玩味道。
“错了?”宁展蓦地回头。
宁佳与冷笑一声,道:“殿下,您若有话想说,要么同景公子这般放在嘴上,要么像以宁兄弟那样摆在脸上。每每讳莫高深,教旁人如何猜得对?”
又轻易让宁佳与戏弄了。宁展窘促捏着外袍的系带,心道。
莫名被点了名的以宁本不欲作声,毕竟他也听惯了宁佳与隔三差五略带调侃的辞色,知晓大多时候并无恶意。但见宁展坐如针毡,近卫的操守使他不得不为殿下分摊些火力,于是僵硬站直,道:“属下无话想说。”
“对殿下,以宁兄弟自然快言快语。”宁佳与道,“你没说的话,是针对我罢?”
“属下没想针对——”说着,以宁恰好撞上宁展探询的眼神,干脆照实道:“我是想知道,殿下前阵子怎的就生了病。”
“......这也要与母亲汇报?”宁展道。母亲是放心不下他,却不至于看管得那般紧。
以宁抱剑的两臂垂下,掷地有声道:“娘娘有无吩咐,属下都理应对殿下的身体状况心中有数。”
他极少在以宁周身感受到这样悲伤的氛围,这不是生气,亦不是问责。宁展讷讷坐回原处,欲言又止。
“殿下康复之后,事情多得歇口气都是奢侈。以宁兄弟随行左右,最清楚。他忘了这茬儿,”宁佳与没看宁展,“我说也一样。”
“我来说罢。阿宁,”宁展道,“是我请小与点的xue。”
景以承有事无事就在以宁耳边东拉西扯,许是由于好奇,其间反复念叨起宁佳与这门技艺。以宁再迟钝,该考虑到此处了。
看以宁果然没有大惑得解,宁佳与简直想不通宁展是存心废话,还是真真累昏了头。她斜了宁展一记,道:“之所以是我点他的xue,而不是他点我的xue,一则因着殿下现学现卖有风险;二则因着要让曹舍对我们放松戒备,殿下抱恙卧床,比我一个‘随从’病倒管用。”
好么,不肖子的名头,他是撇不开了。宁展捂住眼睛,能想象以宁原封不动向母亲转达这番话的语调是何其冷冰冰。
小院凝寂少顷,宁佳与将银骨扇系回腰上,潇洒起身,快意道:“好!话讲完了,没我事儿了。柳姐姐,你可有话要说?”
柳如殷仰视着宁佳与,情不自禁摇摇头。
“甚好。”宁佳与牵来柳如殷的手,对前后几人招呼:“时辰不早了,我和柳姐姐先回房,你们再待会儿也成。走咯——”
“欸......欸!”景以承猛站起,边小跑边疾呼,“等等,我也——那个,元兄,阿宁,我也困了,且回自个儿屋了!”
“景兄!”宁展纵声道,“要不你换到上房来罢!”
“不用——”景以承不回头,直摆手,“楼下凉快——”
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宁展将捏出折痕的腰带系好,轻声道:“阿宁,来坐会儿。”
以宁近前坐下,目光聚在手中无声触地的剑鞘,低头无言。
“‘生病’的缘故,以及向琅遇求援,都没告诉你。”宁展侧首道,“但绝不是不信任。”
“属下明白。”以宁不假思索道。
“真明白?”
以宁看向宁展,认真颔首。
“那是为什么?”宁展瞧着他隐忍的唇角,像是一不留神便要垮了,“为什么闷闷不乐?”
以宁下意识想否认,因为此种景况下他原就很难做出心情颇佳的样子,即如景以承的体格,皆是天生。
但他和景以承不同,日往月来,他从未有过更容易貌的念头。直至今时,他恍惚发现,与他自幼为伴的殿下先变了。
宁展有了朋友。
他一直以近卫的身份唯宁展是随,宁展身边同样只他一个开诚相待的知交,彼此于对方人生中扮着许多角色,譬如主从、侍读、玩伴,甚或家人。当宁展周围出现真正意义上值得交心的朋友,便衬得他这样的存在越发没有分量。
眼前渺若烟岚,他看不清自己在宁展眼中的位置,前后左右,不知哪个方向是通路。
他是有些妒羡宁佳与的,妒羡她凭着几个月的工夫,就快赶上自己的十几年。可宁佳与能任意靠近殿下,并非没有道理。
宁展心思深,要确定方向,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截了当。
“因为。”以宁绞尽脑汁,全力排开那些毫无温度的旧词,试探道:“......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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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柳如殷稀里糊涂地把人放进了屋里,回头问道:“与妹妹,我没听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