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大逆不道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那场午门祭天的闹剧,最终并未发生。
新帝一纸圣旨,以“妖星之说,事关国体,不可轻信于众,当于朝堂之上,由百官共议”为由,将这场本该曝于天光之下的审判,拉回了金銮殿内。
明升暗降,公开变密审。
这盘棋,新帝接了,却又不敢完全接下。
今日的早朝,气氛格外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却都时不时地将余光投向殿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裕亲王与张承站在前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示意。今日,他们势在必得。
“谢国师到——”
“谢国师妃到——”
内侍尖锐的唱喏声划破了金殿的沉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谢国师妃?
慕卿浔?她醒了?
在百官错愕的注视下,谢绪凌一身玄色朝服,大步迈入殿中。他的身侧,跟着一位同样身着朝服的女子。
她面色依旧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但步履沉稳,仪态端方。那张清丽的脸上,没有丝毫怯意,反而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静与锋锐。
正是慕卿浔。
她不仅醒了,还直接上了金銮殿。
谢绪凌走到殿中,并未像往常一样归列,而是与慕卿浔并肩而立,面向龙椅上的新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
“臣,谢绪凌。”
“臣妻,慕氏卿浔。”
“参见陛下。”
两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臣妻,而非夫人。这个称呼,既是自谦,也是一种无声的立场。
龙椅上的新帝,年不过二十,面容尚显稚嫩,此刻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平身。”
他的视线落在慕卿浔身上,带着审视与忌惮。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妖星”?传闻中,她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也能于闺阁之内绣出锦绣山河。
“谢夫人身体已然康复,朕心甚慰。”新帝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托陛下洪福,侥幸未死。”慕卿浔淡淡回应,一句话就堵死了所有客套的可能。
“放肆!”张承立刻跳了出来,“慕氏,此乃金銮殿,岂容你如此对陛下讲话!”
慕卿浔连一个侧脸都未曾给他,她只是抬起头,直视着新帝:“陛下,臣妻听闻,钦天监李监正夜观天象,断定臣妻乃妖星降世,命格克君,不知可有此事?”
她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新帝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钦天监监正李淳。
李淳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回陛下,回……慕姑娘。臣确实于星盘之中,窥见破军星黯,妖星当头,直冲紫微帝星。此乃大凶之兆,关乎国运,臣不敢不报。”
“哦?李监正倒是忠心耿耿。”慕卿浔轻轻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敢问李监正,我朝开国百年,可曾有过因妖星之说而废黜功臣、滥杀无辜的先例?”
李淳额上见了汗:“这……天象示警,乃是天意,非人力可左右。臣……臣也只是据实以告。”
“天意?”慕卿浔的声调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好一个天意!”
她向前一步,环视四周,从裕亲王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到张承的伪善,再到那些或同情、或冷漠、或畏惧的百官。
“敢问诸位王爷、大人,我慕卿浔何罪之有!”
“我十五岁随父出征,于北境冰原之上,为我大齐斥退蛮族,守住三座城池,这可是妖星所为?”
“十八岁,南蛮水患,我随先帝巡视,于江堤之上连守七日,以身为桩,堵住决口,救万千百姓于水火,这可是妖星所为?”
“二十岁,我嫁与谢国师。他镇守国门,大小战役上百场,哪一场不是九死一生?我于京中,为他筹措粮草,联络各部,安抚军心。我夫妻二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将整个青春与性命,都付与了这大齐江山!这也是妖星所为?”
她一句接一句,一声高过一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金殿之内,落针可闻。
那些曾经的功绩,被她亲口一件件、一桩桩地剖开,带着血淋淋的牺牲,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裕亲王想开口反驳,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功绩是真的,牺牲也是真的。他们要否定的,不是这些事实,而是这个人。
“够了!”新帝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过去之功,朕与朝廷,自然铭记于心。但天象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陛下也信?”慕卿浔直视龙椅,毫不退缩,“陛下是信这虚无缥缈的星象,还是信我夫妻二人,为大齐流过的血,为大齐拼过的命?”
她再次上前一步,几乎走到了御阶之下。
“先帝临终前,曾握着国师的手,说‘大齐江山,托付于你’。谢国师为了让陛下安心,交出兵权,解甲归田。我夫妻二人,但求一世安稳,做一对寻常夫妻,这也有错吗?”
“还是说……”她的语气骤然冰冷,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这江山,一旦安稳了,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猛犬与利刃,就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是要做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君主吗?”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