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别拦我
王府的烛火,彻夜未熄。
魏延单膝跪地,甲胄发出沉闷的响声。“夫人三思。西域天堑,非同儿戏。百草先生也言,三十年前的商队,仅他一人独活。末将不能让您以万金之躯,行此险事。”
“魏将军,我若不去,也是死。”慕卿浔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她扶着桌沿,慢慢坐下,动作间带着病体的迟滞。“府里等,是死。路上寻,或许还能生。你会怎么选?”
魏延语塞。他是一名军人,只懂得服从命令与权衡利弊。眼下的利弊,清晰得令人绝望。
“可王爷出征前,命末将誓死护卫王妃周全。”他抬起头,言语中是军人的固执。
“你现在的行为,就不是护我周全。”慕卿浔拿起桌上的堪舆图,在烛火下展开,“你是在看着我去死。王爷若在,他会作何选择?”
这句话,击中了魏延的软肋。他沉默了。王爷若在,恐怕会亲自前往,而不是让王妃涉险。可王爷不在。
“小姐,您不能去啊!”月儿跪在慕卿浔脚边,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您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那种苦寒之地!让魏将军去,让李大哥去,谁去都行,您不能去!”
“他们去了,找不到。”慕卿浔将那块黑石放在堪舆图上,“只有我拿着这块石头,才能找到。这是唯一的信物,唯一的生机。月儿,你想我死吗?”
月儿拼命摇头,泣不成声。
“那就别拦我。”慕卿浔收回手,看向魏延,“我不是在与你商议,魏将军。我是在下令。”
她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魏延身体一震,最终垂下头颅。“末将……遵命。”
“挑选二十人,要最好的。骑术、刀法、野外生存之能,缺一不可。其中,要有一名女子。”慕卿浔的思路清晰无比,“我需要一个能近身照顾我的人。”
“青黛可担此任。”魏延立刻回应,“她是亲卫中唯一的女子,箭术尤其出众。”
“好。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人、马、所有物资,全部备齐。我们即刻出发。”慕卿浔说完,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药力带来的暖意正在消退,寒冷重新从骨缝里渗出。她必须在身体彻底垮掉之前,找到那朵莲花。
三日后,一行二十二人,快马简行,已经出了玉门关。
越往西,人烟越是稀少。黄沙取代了沃土,凛冽的寒风卷着沙砾,打在人的脸上,生疼。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除了必要的休整,几乎是日夜兼程。
慕卿浔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里,马车经过特殊加固,铺着厚厚的毛皮,但颠簸与寒冷依旧无法完全隔绝。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可她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停”字。
这日傍晚,风雪初起,队伍抵达了一处名为“野马泉”的驿站。这是进入昆仑墟前最后一个像样的落脚点。驿站不大,却挤满了各色人物,有皮货商人,有往来西域的胡人,还有一些腰悬兵刃,气息彪悍的江湖客。
魏延安排好宿处,亲自端了热汤和肉饼进入慕卿浔的房间。
“夫人,今夜风雪大,我们在此休整一夜,明日雪停再走。”
“嗯。”慕卿浔靠在床头,接过热汤,小口喝着。那块黑石就放在她的枕边,依旧冰凉,没有任何变化。
“夫人,外面人多眼杂,您安心休息,我已安排亲卫在周围守卫。”魏延补充道。
“有劳。”
驿站的大堂里,火塘烧得很旺。亲卫们占据了角落的几张桌子,沉默地吃着东西,警惕着四周。
忽然,门口风雪一卷,走进来七八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为首那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他一进门,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了许多。
那刀疤脸环视一圈,最后在慕卿浔的亲卫身上停顿片刻,便径直走向火塘边最好的位置,将原本坐在那里的一名商贾给挤开。
“听说了吗?最近西边有异动。”刀疤脸将一柄环首刀重重拍在桌上,对着同伴粗声说道。
“什么异动,老大?”
“有传言,昆仑墟深处,有甲子一开的神物现世。能活死人,肉白骨。”刀疤脸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魏延和李大牛交换了一个眼色,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神物?老大,这你也信?都是些没影儿的传说。”
“空穴不来风。”刀疤脸冷笑一声,“无风不起浪。最近往西边去的好手,可不止我们一拨。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宝贝,能引得这么多人动心。”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大堂里不少江湖客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这时,一名黑衣人走到刀疤脸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刀疤脸抬起头,朝着魏延他们这边看来。他的视线极具侵略性,在每一名亲卫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通往后院客房的门帘上。
“一队精锐,护着一辆马车,不运货,不经商。”刀疤脸站起身,端着一碗酒,径直朝魏延走来,“朋友,哪个部分的兵?瞧着面生得很啊。”
魏延站了起来,挡在刀疤脸面前。“阁下有事?”
“没事,交个朋友。”刀疤脸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兄弟们从关内而来,一路辛苦。不知这是要去往何处发财啊?”
“公干。”魏延吐出两个字。
“公干?”刀疤脸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去昆仑墟‘公干’?是去找那‘神之泪’吧?”
魏延的瞳孔骤然收缩。
“看来我猜对了。”刀疤脸笑了,“别紧张。我们黑风寨对朝廷的鹰犬没兴趣。但是,对宝贝有兴趣。见者有份,这个道理,你们当兵的应该也懂。”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魏延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让开。”
“脾气不小。”刀疤脸退后一步,举起酒碗,“行。咱们路上见。希望你们的马,跑得够快。”
说完,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带着他的人,转身出了驿站,消失在风雪里。
驿站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魏延立刻回到慕卿浔的房间。
“夫人,我们暴露了。”
慕卿浔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没有意外。“消息是如何泄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