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限姑娘,躺在锅炉里01
叶限姑娘,躺在锅炉里01
河本优作随随便便又是一杯茶,枪毙了第四位“叶限姑娘”武大山。所以今天,锅炉工马德胜,为了烧完这四位“叶限姑娘”的尸体,又要值夜班了。锅炉房的工作,马德胜都是交给刘熊来做的。他自己大部分时候就呆在燃料库里,睡觉休息,搞搞酿酒、烧盐之类的土法实验。当然,还有他庞大又漫长的地道工程。唯独每次要焚烧尸体的时候,都是马德胜值夜班自己来干的,他从来不让刘熊参与。刘熊或许至今都不知道,他天天工作的这个锅炉房除了烧煤烧木头,也经常烧人,他隔三差五拿去卖的炉灰渣里,搞不好还掺杂了一些不知名死者的骨灰。也或许,刘熊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他的熊脑子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模范监狱”不像关东军防疫班的特别监狱“四方楼”,三个焚尸炉整天嗷嗷烧都不带停的。按照官方的说法,满洲第六监狱是不烧人的。在“模范监狱”里,犯人是怎么死的,是要留下说法和报告的。虽然基本一律都是“病死”,好歹也是有个说法。甚至,犯人死了,家属是可以来认领尸体的。不用说,真正来认领的家属肯定是不多的,因为领尸体的时候要交巨额的“尸体保管费”。如果犯人有家人,并且家里有钱能交得起保管费,那么多半当初就会拿这笔钱去贿赂警察和特别法庭,这个犯人根本就不会进监狱。如果“病死”的犯人最终无人认领,那就会被装进木桶或是油桶里,扔到山里的乱葬坑去。山里头木头是不少,适合埋人的地方就不是很多,用桶装人比棺材占地少,方便得多。拿桶装尸体这个搞法,在中国和日本,都没有太多先例,放在全世界范围也是非常罕见,可以算是日本人在东北搞出来的发明。像今天这种,既不能算“病死”,也不能通知家属来认领的情况,就不能装木桶了,只能请锅炉工马德胜值个夜班,让这个犯人凭空消失了。监狱里的犯人,需要凭空消失的并不算太多。倒是动不动就有监狱外面的人,需要被凭空消失掉。比如警务司的杜清河杜先生,就经常带着无名倒霉蛋的尸体来找郑在成,然后郑在成再把马德胜找…
河本优作随随便便又是一杯茶,枪毙了第四位“叶限姑娘”武大山。
所以今天,锅炉工马德胜,为了烧完这四位“叶限姑娘”的尸体,又要值夜班了。
锅炉房的工作,马德胜都是交给刘熊来做的。他自己大部分时候就呆在燃料库里,睡觉休息,搞搞酿酒、烧盐之类的土法实验。当然,还有他庞大又漫长的地道工程。
唯独每次要焚烧尸体的时候,都是马德胜值夜班自己来干的,他从来不让刘熊参与。
刘熊或许至今都不知道,他天天工作的这个锅炉房除了烧煤烧木头,也经常烧人,他隔三差五拿去卖的炉灰渣里,搞不好还掺杂了一些不知名死者的骨灰。也或许,刘熊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他的熊脑子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
“模范监狱”不像关东军防疫班的特别监狱“四方楼”,三个焚尸炉整天嗷嗷烧都不带停的。
按照官方的说法,满洲第六监狱是不烧人的。
在“模范监狱”里,犯人是怎么死的,是要留下说法和报告的。虽然基本一律都是“病死”,好歹也是有个说法。
甚至,犯人死了,家属是可以来认领尸体的。不用说,真正来认领的家属肯定是不多的,因为领尸体的时候要交巨额的“尸体保管费”。如果犯人有家人,并且家里有钱能交得起保管费,那么多半当初就会拿这笔钱去贿赂警察和特别法庭,这个犯人根本就不会进监狱。
如果“病死”的犯人最终无人认领,那就会被装进木桶或是油桶里,扔到山里的乱葬坑去。山里头木头是不少,适合埋人的地方就不是很多,用桶装人比棺材占地少,方便得多。
拿桶装尸体这个搞法,在中国和日本,都没有太多先例,放在全世界范围也是非常罕见,可以算是日本人在东北搞出来的发明。
像今天这种,既不能算“病死”,也不能通知家属来认领的情况,就不能装木桶了,只能请锅炉工马德胜值个夜班,让这个犯人凭空消失了。
监狱里的犯人,需要凭空消失的并不算太多。倒是动不动就有监狱外面的人,需要被凭空消失掉。比如警务司的杜清河杜先生,就经常带着无名倒霉蛋的尸体来找郑在成,然后郑在成再把马德胜找来,黑白双雄值夜班烧人。
大部分时候,锅炉里烧的人是谁,马德胜根本不知道。马德胜也很识趣,从来不问,警务司的特务干的事情,知道得太清楚没有好处。马德胜就老老实实地值夜班。伪满洲国到现在差不多三年,马德胜值过的夜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锅炉房是整个监狱里最暖和的地方,只是难免有些时候,后背感到凉飕飕。
马德胜在关公像面前又拜了三拜。
他本以为,今天只用烧三个人就行的。
他本以为,自己交代给郑在成的“瞒天过海”,足以救下武大山的性命。
他本以为,“避免线人暴露”这个理由,足以让河本优作满意,停止继续杀人。
河本优作呢,对于“瞒天过海”确实是挺满意,对于“避免线人暴露”也很理解,他不满意、不理解的是,干嘛要停止继续杀人。他就是来玩杀人游戏的,不杀人还有什么好玩的?
“瞒天过海”应该说是挺成功的,马德胜跟郑在成谈完了话,河本还在继续杀人。充分说明了马德胜提供的线索是没用的,“线人”确实没有暴露。
计策是成功了,计策的目的却没有达到。马德胜好不容易下决心卖了贝勒爷,是为了救武大山。现在呢,贝勒爷没了,武大山也没了,就剩个“瞒天过海”了。
锅炉平时是烧煤为主,炉温并不是很高,烧水当然是足够了,烧人就容易烧不干净,还会有奇怪的味道久久不散。所以,烧人的时候需要加汽油,汽油燃烧温度会高不少,烧得彻底,味道也淡一些。
马德胜掏出钥匙打开燃料库的门,从里面拿出汽油,倒在武大山的身上。
倒汽油的时候,他倒得很仔细很均匀,好像这样子能让武大山走得痛快一些:“武大山啊,我是想救你的啊。你到了下边,不要怪我啊。抢你的鞋,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想到他们会去抢你啊。真的,我可没想过要害你啊。”
“呀,马德胜,你没有杀人。是河本中佐,把人杀了。”郑在成难得逻辑清晰。
锅炉里武大山的身上长出了火焰,人肉燃烧的味道开始弥漫开来。马德胜不想看也不想闻,他侧过脸去,让锅炉的温度烤一烤自己的歪脸。
马德胜半天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发呆。
这是郑在成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马德胜的脸上看到了愧疚。
当军阀当土匪,都杀过不少人,马德胜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到了监狱里,他也没少干坏事儿,从来没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时候。马德胜现在这个样子,郑在成觉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也不知道这个武大山,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马德胜一个贱贼恶霸如此难以释怀。
郑在成看着马德胜,听着锅炉的声音,自己反而感到有些尴尬烦躁,只好找点事情躲开,“汽油没有了,我去拿。”
郑在成走到了马德胜的秘密老窝,燃料库房里。
拎起一桶汽油,他顺势就转着圈开始观察起了这个燃料库房。
燃料库房里说起来也没什么特殊,无非就是煤堆、木材、汽油桶、锅炉房的工具、马德胜的工作台,还有马德胜睡觉的干草堆。
慢慢看了一圈,郑在成突然就感觉,这煤堆最里面的部分,煤堆的形状,有点不自然。而且煤堆的下面,看着好像有几块木板若隐若现。
这些木板的背后,就是马德胜的地道。
郑在成很自然地靠过去想看看这煤堆为什么这么奇怪。
爬煤山是需要点技巧与平衡的。下脚要是没踩稳,搞不好就会出溜下来。郑在成每踩一脚都很小心翼翼。房间里很安静,郑在成的皮靴踩进煤堆的声音,煤块滚落的声音,都异常清脆而锋利,这是郑在成马德胜的兄弟情谊一点一点土崩瓦解的声音。
监狱里的黑白双雄,就只能是锁死在监狱里才行,如果有一个想跑,那指定是不可以的。
郑在成的脚已经踩到悬崖边上了,他再踩上两步,他们这对“亲故”,立刻就要兄弟反目。
终于,马德胜的声音适时地从门口传来。
“郑队长,给你留了点盐,拿家里给嫂子吧。”马德胜站在门口,拿着一个盐筒对郑在成说道。说完,他把盐筒放在了门口的工作台上,接着低身又去翻找别的什么东西。
盐筒放在桌上,动作是轻描淡写的,可是这样一来,郑在成就必须自己走过来拿了。
郑在成悬崖勒马!他转过身来,离开了距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的秘密地道,走下了煤山。
“呀,马德胜,我的亲故,感谢。我家,盐没有了,泡菜都没有了。”郑在成走过来,放下汽油桶,收起盐筒。他对于刚刚近在咫尺的感情悬崖可说是毫无察觉。
郑在成还是没完全忘了煤堆的异样,又看了看煤堆的方向。
马德胜紧接着又拿出一个木盒子,顶到郑在成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