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倒霉蛋——郑在成01
三个倒霉蛋——郑在成01
武田二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郑在成正在家里睡觉。天微微亮,老郑家的烟囱已经开始冒起烟了。这是满洲第六监狱里戒护系的狱警队长,郑在成的家。郑在成微微睁开眼,地板的温度,和炊烟的味道,将他唤醒了。朝鲜族的生活习惯,起居、睡觉都在地板上。相应的,朝鲜族的民房有一种“”(温突)结构来给地板供暖。“温突”供暖的原理和中国北方常见的土炕差不多,区别在于,从灶台延伸出来的烟道会长很多,从地板下蜿蜒通过,将整个地板烤热。妈妈做饭的时候,就是家里最温暖的时候。满洲第六监狱,建在山里。长白山冬天的封山期很漫长,郑在成作为狱警队长,大部分时候都需要住在监狱。过去的四个月,他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这一刻,是郑在成心中,最幸福的时刻。这是“家”的时刻。他轻轻爬起来,打开窗户。凉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烧火的时候要注意通风,不然孩子容易中“炭毒”。郑在成从地上抓起自己的狱警制服,蹑手蹑脚从还在熟睡的儿女旁边经过。他看着一对儿女,满心欢喜,低下身去轻轻地亲吻两个孩子的额头。走出房间,他轻轻地关上门,来到门口的厨房里,从制服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灶台旁边的黄英。黄英不接东西,也不擡眼,扭头从厨房的角落里拉出煤筐,打开盖子,轻轻地“嗯”了一声。收到了黄英大人的信号,郑在成动手打开了袋子,将里面的碎煤倒进了煤筐里。他收起袋子,低头看,发现煤筐里还有不少煤,说道:“马德胜说了,天这么冷,该烧煤就烧煤吧。他可以多偷一点给我,没关系的。”黄英不搭话,只是把煤筐盖起来,仔细地推回角落里。她并没有要动用这些“战略储备”的意思。向灶台里添了两根柴火之后,黄英转身打开了泡菜缸。她从一众白白胖胖的萝卜白菜中间,挑了一根骨瘦如柴的萝卜,和半颗营养不良的白菜。“啊一古,马德胜马德胜,冷不冷也要马德胜告诉你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儿子你女儿跟你说过冷吗?马德胜马德胜,这个家到底是姓郑还是姓马啊?”…
武田二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郑在成正在家里睡觉。天微微亮,老郑家的烟囱已经开始冒起烟了。
这是满洲第六监狱里戒护系的狱警队长,郑在成的家。
郑在成微微睁开眼,地板的温度,和炊烟的味道,将他唤醒了。
朝鲜族的生活习惯,起居、睡觉都在地板上。相应的,朝鲜族的民房有一种“”(温突)结构来给地板供暖。“温突”供暖的原理和中国北方常见的土炕差不多,区别在于,从灶台延伸出来的烟道会长很多,从地板下蜿蜒通过,将整个地板烤热。
妈妈做饭的时候,就是家里最温暖的时候。
满洲第六监狱,建在山里。长白山冬天的封山期很漫长,郑在成作为狱警队长,大部分时候都需要住在监狱。过去的四个月,他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
这一刻,是郑在成心中,最幸福的时刻。这是“家”的时刻。
他轻轻爬起来,打开窗户。凉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烧火的时候要注意通风,不然孩子容易中“炭毒”。
郑在成从地上抓起自己的狱警制服,蹑手蹑脚从还在熟睡的儿女旁边经过。他看着一对儿女,满心欢喜,低下身去轻轻地亲吻两个孩子的额头。
走出房间,他轻轻地关上门,来到门口的厨房里,从制服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灶台旁边的黄英。
黄英不接东西,也不擡眼,扭头从厨房的角落里拉出煤筐,打开盖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收到了黄英大人的信号,郑在成动手打开了袋子,将里面的碎煤倒进了煤筐里。
他收起袋子,低头看,发现煤筐里还有不少煤,说道:“马德胜说了,天这么冷,该烧煤就烧煤吧。他可以多偷一点给我,没关系的。”
黄英不搭话,只是把煤筐盖起来,仔细地推回角落里。
她并没有要动用这些“战略储备”的意思。
向灶台里添了两根柴火之后,黄英转身打开了泡菜缸。她从一众白白胖胖的萝卜白菜中间,挑了一根骨瘦如柴的萝卜,和半颗营养不良的白菜。
“啊一古,马德胜马德胜,冷不冷也要马德胜告诉你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儿子你女儿跟你说过冷吗?马德胜马德胜,这个家到底是姓郑还是姓马啊?”黄英切泡菜,同时很嫌弃地说着。
“姓黄!姓黄!”郑在成搂住老婆黄英,“尊敬的黄英大人!伟大的一家之主!小人河东郑氏不肖子孙郑在成,儿子文昊,女儿文姬,全都是黄英大人忠诚的奴仆!小人不懂礼数,竟敢惹怒了黄英大人生气,请大人责罚!”
郑在成这话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在他眼中,黄英就是他命中的贵人。没有黄英,这老郑家一家老小可能早就死绝了。
“啊一古,四十岁的男人,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早知道就不带你过图们江,让你饿死在茂山算了。”黄英推开郑在成,把早餐端了上来。
早餐的内容算是丰盛了:酱汤、粗粮、泡菜。
今天黄英大人只给了少少的一点泡菜,郑在成有些委屈,抱怨起来:“就这么点泡菜?缸里不是很多吗!”
“不少了,吃吧。”黄英继续嫌弃。
“呀!黄英大人!没有泡菜,还能叫家吗?”郑在成眼里,泡菜的问题,就是国家民族级别的问题。
“现在买不到盐,没有盐怎么做泡菜?少吃点!”黄英说道,“让你的马德胜,从监狱里偷点盐出来吧,典狱长大人?”
一听到“典狱长”三个字,郑在成顿时红了脸,“哈哈哈哈哈,黄英大人,您不要乱讲,我现在还是戒护系狱警队长。是队长,不是典狱长。我今天去见新京来的长官。见过之后,长官没有问题了,我才是典狱长。”
嘴上说得很谦虚,嘴角得意的笑容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只好放下筷子,专心地笑一会儿。在他看来,这次升职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黄英看郑在成飘飘然的样子,感觉时机不错,该说家政大事了。
她给郑在成的碗里续了半根萝卜,满脸慈祥的笑容看着老公,说道:“爷爷的药钱还没结账,要十八圆,拿钱来。”
“怎么要那么多???”小胖子郑在成顿时飘不起来了,一身赘肉迅速坠落,“呀!我手下一个狱警,朝鲜族,一个月,还没有十八圆。”
“药钱,已经欠了医生两个月了。升职了,工资也应该多一点了吧?一个典狱长,家里人都养不起,还是不是男人?拿钱来。”
“还是不是男人?”这种激将计,对于任何男人那都是百试不爽的。而郑在成的家族当年在京畿道也曾经是有些名望的两班贵族,对于这种落魄贵族,激将计的效力更加拔群。郑在成一听这话,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就伸手去制服里找钱。就是没钱也得变出钱来啊。
黄英也是驾轻就熟。郑在成的钱刚找出来,瞬间就消失进了黄英的衣服里。
她又给郑在成的碗里续了半根萝卜,又用满脸慈祥的笑容看着老公,诶嘿嘿再来一遍:“下个月的饭钱呢?”
郑在成猝不及防,“又???”
朝鲜话里的“又()”这个字,用法比较灵活,根据语境可能同时包含了“又”、“也”、“还来?”、“怎么又来了?”、“怎么没完没了了?”等等各种复杂的含义。比如,此刻郑在成这个“”的含义,就是“当男人怎么这么难???”
“文昊的饭量越来越大了。”黄英在郑在成的自尊心上补了一刀,“不然你去跟你儿子说,让他少吃点。”
黄英说完,觉得力度还不够,又起身打开了里面卧室的门,让郑在成看着正在熟睡的儿女。这一步棋可太狠了。将军!
熟睡之中的儿子文昊,也是非常配合,就在此刻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
郑在成这下当然是彻底认输了,好家伙老子怎么可能去跟儿子说没钱吃饭了?饭都不吃了,他赶忙站起来把房门关上,生怕吵醒了孩子,“下次,我拿饭钱回来。”
老郑家的家政大事,从来都是黄英操办,郑在成自己是从来不会算账的。老婆大人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家里的日子从来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最近,黄英要的钱似乎在不断变多,家里囤积的物资、粮食似乎也没有变少。“一家之主”到底是在筹划什么,郑在成一无所知。他可能根本就没琢磨过。黄英要做什么,肯定是有道理的,自己只要老实听话就行了。
可算是安心吃完了早饭,郑在成穿戴好准备出门去。黄英拉住郑在成,往他的外衣里塞了两个油纸包。
“一包给你,一包给马德胜,跟他说我谢谢他。”
“好。”
黄英帮郑在成正一正衣装,问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要开山了,几天就能回来。”
“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