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陈少爷也吃麻辣烫
陵尽一直知道陈淮清的口味。小少爷口味早被家里养刁了，不吃芹菜、不吃香菜、不吃猪肉，下水也不吃，鸡肉只吃炒的，牛肉只吃炖的和煎的，不喜欢醋味，不能吃辣......
光是“饮食注意事项”这一条刁的能逼退米其林主厨，饿死自家灶王爷。
当初陵尽还是杜景和时，高中快高考了，两人那时还没在一起，杜景和因为借了陈淮清的练习册，被厚颜无耻的小少爷缠着要请吃饭。
那天，阳光过分灿烂，晃得她眼前发晕，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位传说中连食堂都极少光顾的少爷，竟然向一个口袋里硬币叮当响的穷学生提出如此要求。
那时候杜景和是真的穷啊，一个月就几百块的零花钱。但是挡不住那时候青春年少，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能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好的形象，杜景和咬着牙答应下来。
杜景和看着陈淮清被阳光勾勒出金边的、带着点不容置疑矜贵的侧脸，心口怦怦跳得厉害，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兔子。
“额......好啊.”他喉咙有点干，声音也跟着发紧：“那......跟我走？”
他倒是爽快，点了点头，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凡尘烟火，而是某个高级餐厅。
于是，杜景和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领着他穿过了喧闹的篮球场，绕过了香气四溢的煎饼摊，最终，停在了“百年老字号麻辣烫”那饱经沧桑、油光锃亮的招牌下。
门口那口巨大的汤锅正翻滚着，红油汹涌，辛辣的蒸汽裹胁着花椒的麻香，劈头盖脸地扑来，霸道地宣告着它的存在。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围坐在矮桌旁，吃得满头大汗，吸溜声此起彼伏。
杜景和偷偷瞄了一眼陈淮清。
他站在这市井气十足的门脸前，如同误入异域的精灵王子，雪白的校服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和周围油腻腻的环境形成惨烈对比，他微微扬着头，目光扫过墙上那幅被油烟熏得发黄、字迹模糊的菜单，又落在那口沸腾的“百年红汤”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领域的严肃审视。
“就是这里？”陈淮清开口，声音还算平稳，只是那语调，像是在评估什么神秘古物。
“嗯！”
杜景和用力点头，努力忽略他脸上那份过于郑重的表情，“他家，老字号，特别好吃！真的！”我赶紧拖了两张吱呀作响的塑料凳子到角落那张看起来油渍稍微浅一点的小方桌旁。
“麻辣烫？有百年历史了吗......”
杜景和：......
“我说有，它就有！”
陈淮清没有说话，近乎悲壮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将那张粘腻的菜单翻来翻去。
点菜环节成了少爷的首次“平民生存实践”。
他捏着那张同样油腻腻的简易塑封菜单，指尖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可疑的污渍，眼神在“微辣”、“中辣”、“特辣”以及“魔鬼辣”几个选项间来回逡巡，仿佛在解读某种古老密文，透着一股学术研究的严谨困惑。
“微辣？”他试探着看杜景和，带着点寻求权威认证的意味。
杜景和差点笑出声，赶紧低头掩饰：“咳，少爷，‘微辣’在这里，基本是给刚来本地的外地人准备的……甜口。”她憋着笑，“要不……中辣试试？我觉得你肯定行！”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下了某种重大决心，矜持地点点头：“好，就中辣。”
当那口巨大海碗端上来时，陈淮清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深红油亮的汤底翻滚着，气泡争先恐后地爆裂，释放出更浓烈的辛香，五花八门的食材浸泡其中，裹满了红油，生机勃勃得近乎张牙舞爪。
他拿起筷子，那动作带着点仪式感，指尖捏得微微发白，犹豫再三，终于夹起一片浸透了汤汁的藕片。他屏住呼吸，视死如归般将它送入口中。
下一秒，杜景和清晰地看到他的动作凝固了。时间仿佛暂停了一秒，随即，一股惊人的红潮“唰”地从他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连白皙的额角都未能幸免。
陈淮清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鼻尖也迅速变得通红。他飞快地放下筷子，抓过旁边的廉价餐巾纸捂住了嘴，闷声咳了几下，肩膀微微耸动。
“怎么样？”杜景和明知故问，眼睛亮亮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陈淮清放下纸巾，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甚至试图挺直背脊，只是那通红的耳朵和湿漉漉的眼睛彻底出卖了他。
“唔，”
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强撑出来的专业腔调：“这辣椒……非常……嗯，非常‘活泼’。”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富有生命力。”
杜景和看着他明明被辣得灵魂出窍还要一本正经点评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也低头去夹自己碗里的鱼豆腐。
笑意在小小的空间里荡漾开来，似乎也冲淡了陈淮清那点格格不入的矜持。他看着她笑，嘴角也终于松动，牵起一个无奈又有点释然的弧度，笨拙地学着杜景和的样子，开始尝试第二片藕片，这次动作快了些，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然而，麻辣烫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位尊贵的挑战者。
就在他专注地对付一根滑溜溜的宽粉时，那粉条像是故意作对，在他筷子间猛地一弹，“啪嗒”一声，红油不偏不倚地溅落在他雪白挺括的校服领口上。
瞬间，刺眼的油渍晕染开，像几朵突兀盛开的红梅。
“啊！”陈小少爷一直绷着的最后一丝镇定彻底瓦解了。
“哎呀！”
杜景和吓了一跳，连忙抓起桌上粗糙的卷纸，抽出一大截就往他袖口上按，“快擦擦！这油渍得赶紧......”她的手指隔着粗糙的纸巾，匆忙又笨拙地擦拭着那片碍眼的红油，指尖却不小心蹭到了他温热的手背皮肤。
想到这陵尽不由得会心一笑，原来刨除那些乱成一团的事，他与她之间还是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的。
那算是他俩第一次约会，约会约的兵荒马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