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我的孩子
“什么!”陈镜整个人都震惊了:“所以,那个孩子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刻骨的寂静,只有昂贵的空气净化器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吟。
陈淮清在这一刻才感受到疼痛,尖锐的、钝重的、无处不在的痛,从每一寸被撞击、被撕裂的骨缝和肌肉深处同时扎出来,密密地钻进神经末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胸腔深处沉闷的痛楚。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就让右肩传来一阵钻心的锐痛,迫使他喉间溢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嘶哑的抽气声。
陈淮清的嘴唇动了动,想对姐姐的问题回应点什么,却只感到喉咙干涩发紧,如同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吃力地点了点头。
陈镜连忙伸手制止他的动作,瞬间感觉自己多少有点眩晕,一只手撑着病房墙壁,另一只手紧紧地扶着额头,生怕一会脑子承受不住压力蹦出来。
所以......我干了什么?我这算棒打鸳鸯吗?陈镜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自己“胁迫”陵尽离开的场景,还有母亲钱宁的那通电话,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咱妈知道吗?”陈镜几乎是咬着牙问着,不停地用高跟鞋的鞋跟点着地板,金属与大理石相接,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在整个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淮清被吵得头疼,也被这个问题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沉默应对,让整个病房陷入了死寂。
陈镜瞬间领会,狠狠闭上了眼睛,猛咬自己舌尖,抬起手臂,伸出食指隔空狠狠地指了指他:“你说说你,那可是咱陈家的孩子,你亲生的血脉,你就这么容忍安安喊别人爹?想到这我都......”
她气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气得已经语无伦次了。
“当时你才几岁啊你,孩子都整出来了?你对得起人家姑娘吗?”
“你简直是浑蛋!”陈镜这话说着的时候已经面目狰狞了。
“我也不想,她当时又没有告诉我。”陈淮清强撑着说出话来,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只剩下气音了,显得十分虚弱。
陈镜也从以开始吃到这么大的瓜时的不可置信、震惊与愤怒之中缓过来了劲,才意识到自己弟弟还是个病号,黑着脸走出病房叫来了医生跟护士,挠了挠头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透过玻璃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倒影和脑门上顶着的有些杂乱的大波浪瞬间想起了什么。
她在第一次见到陵安安的时候就赶紧这女孩太像陈淮清了,顺手拔下来了人家小姑娘一根头发,当时气糊涂了随手找了本书夹了进去,鬼知道现在给扔哪了。
陈镜气得直挠头,这么重要的事自己却没有好好用心去办,只能等回家了先找到再说。
等到医生护士处理完之后,心事重重的陈镜才再次走入病房,迎着陈淮清就是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淮清刚被护士喂了水,还没来得及咽下,被问得一愣,差点呛着。
其实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陵尽既然改了名字,换了一切生活的圈子,就是代表她不想跟自己再有什么联系,也不想跟过去的事再有什么牵扯,他陈淮清毕竟有错在先,如今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生怕动作太大了再次逼迫陵尽离开自己。
“我提前给你说好啊......”这次换成陈镜有些气血不足了,她语气中的心虚藏都藏不住,瞬间让陈淮清心口一紧。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氧气才压下心口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缓:“你说......”
不用想就知道,陈镜一定跟陵尽说些什么了。他这个姐姐人不坏,就是嘴太快。
“陵尽她......见过咱妈了,安安也在爸妈家呆了几个小时,不久前才被陵尽接回自己的家。”陈镜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现在钱宁知道的不少,你不如想想怎么劝劝她吧。
毕竟钱宁思想上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古董,陵尽现在的状态是已婚已育,哪怕离婚了,哪怕是给陈家生下来了一个女儿,有过婚姻毕竟是事实,钱宁不用想都知道会抵触。
“还有,陵尽给我说了,她年后准备搬家搬到海市。”陈镜的声音很平静,眼睛直直的盯着陈淮清的脸色看。
陈淮清眉头紧皱,想起来却感觉全身无力,连同着整颗心都如坠冰窖,一种又要失去的绝望感如同毒蛇紧紧缠绕着他。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有些失焦地投向悬挂在点滴架上的吊瓶。透明的软管里,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正从连接他手背的针头处缓缓倒流出来,在重力作用下微微下沉,形成一小段短暂而脆弱的小血柱。它悬在那里,随着他难以抑制的、细微的颤抖,那血柱也跟着轻轻晃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坠落。
就像此刻他胸腔里那颗心。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布满看不见的裂痕,在名为“失去”的深渊边缘,危险地摇晃着,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陈镜并未察觉他这片刻的失神和痛苦,正低头默默查着仪器上的读数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窗外的光影照亮这间被月光和消毒水气味统治的、死一般寂静的vip病房。
陈淮清如今能感受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痛,还有......那片巨大的、吞噬一切的、名为“失去”的虚空。
脸上忽然感到一点温热的湿意,极其缓慢地滑过冰冷的皮肤,留下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觉察的痕迹。
陈淮清一下子怔住了。
他极其缓慢的、带着一种近乎陌生的迟疑,抬起那只没有打针的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脸颊。那点湿润沾上指尖,带着微弱的体温,在月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是泪。
原来,他也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