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以后不会了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往日的温柔，没有小心翼翼的期待，没有陵尽早已习惯却总是下意识忽略的、那种沉甸甸的痛楚的爱意，只剩下空茫的一片，还有某种急速崩裂、坍塌下去的东西，发出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碎的不是那个保温桶。
是他。是陈淮清这个人。
他跑到诊所，拖着一身伤病只想见陵尽一面，却被孟可通知陵尽的丈夫回来了，她今天带着安安去接李明澈的消息。
孟可见陈淮清冻得不轻，整个人浑身颤抖、嘴唇发紫，好心将诊所里备用的羽绒服给他披上，顺手将熬好的姜茶倒在小保温桶里递给了他。
陈淮清一颗心乱极了，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裹着旧羽绒服提着保温桶打车去了机场。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只觉得他不相信陵尽身边已经有别人的事实，一定要自己亲眼所见才肯罢休。
哪怕心碎成一地，他也不在乎。
隔着短短的距离，隔着弥漫的热气和凛冬的寒意，陵尽清晰地看到了那最终的、彻底的粉碎。
李明澈的怀抱还松松散散地圈着安安，带着询问意味的“嗯？”了一声。李老太太的拍摄被打断，不满地嘀咕着“谁啊这么缺德......”。
那些声音很远。
陵尽动弹不得，只感到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急速攀升，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只剩下陈淮清那双彻底死寂的眼睛，和她唇上未落的、虚假的吻，在机场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对峙。
“我们快回家吧。”陵尽扯出一个笑意，扯着李明澈匆匆机场外的方向赶去，陈淮清像是脚步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忘了他站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回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钱宁和陈均都来了，对他这样不顾自己性命的行为进行了谴责。
陈淮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机械地迎合着，反应一直慢了半拍，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一根藤条一样，不停歇地抽打着陈淮清的脸面与神经，让他感受到一种近乎撕裂的痛楚。
“我俩是老了，管不住你了。”钱宁唉声叹气：“就有一点，你哥哥今年好不容易肯回家过年了，你哪怕是给我装，也别在今年年前年后给我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陈淮清闻言一愣，抬起头默默地看来钱宁一眼，费了老半天劲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妈，你是说......今年大哥要回来吗？”陈淮清声音不免有些激动，在他眼里兄长一直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大哥陈淮礼了。
陈淮礼原本结婚有过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一直遵从着最传统的模式生活，年少有为、家庭和睦，让陈均与钱宁十分的骄傲。但是二人迟迟没有孩子，陈淮礼在那方面似乎有些隐疾，后来陈淮礼夫妻二人才意识到这方面并不是病，而是陈淮礼性向出了问题。
那位曾经的大嫂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二话不说就离了婚，这可让当时蒙在鼓里的钱宁陈均二人气愤不已。后来，陈淮礼选择了出柜，并带回来了一位男朋友，这件事被钱宁一手压下来了，只有陈家人知道。
可是陈淮礼还是选择了遵循自己的本心，毕竟他也有能力，足以自立门户，远走异国他乡，一连好几年不与陈家联系。
“大哥......今年一个人回来吗？”
陈均与钱宁对视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淮礼当初奋不顾身也要公开的男朋友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压力，在陪着陈淮礼在美国创业的第二年选择和他分手，因此还消沉过好长一段时间，现在陈淮礼的感情问题夫妻二人确实也不敢过问。
兄弟姐妹三人，说到底还只有陈镜一人让人省心。
陈镜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和谐，选择帮着陈淮清隐瞒关于陵尽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钱宁和陈均暂时还不知道陵尽跟陈淮清的纠葛还有孩子存在的事情，只是知道陈淮清与一个已婚妇女有着点暧昧情愫，但是被及时阻止了。
钱宁还是没有看开，接受不了大儿子的性向，也接受不了小儿子这副模样，愁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一听到这个问题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陈均倒是想开了，大儿子开心幸福最重要，但是让他放弃陈家香火延续的想法不如让他去死，于是不免也将目光转移到了小儿子陈淮清身上，对他的婚姻问题也更加关注。
陈均冷着脸，询问道：“你今天到底是不是去见那个医生去了？”
陈淮清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是。”
夫妻二人倒吸一口凉气，陈均气得脸色铁青，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陈淮清鼻子：“你......你简直是疯了，我可听说那女人结婚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当男小三吗？陈家怎么出了这样一个东西！
钱宁也叹了口气：“人家都结婚有孩子了，家庭美满幸福，你这是......不道德！”
还犯法......
“以后不会了。”陈淮清裹紧身上披着的旧羽绒服，丝丝缕缕之间似乎还残留着陵尽的味道，不免加重了他心底的苦涩。
他真的不会了，见到这样一个家庭和睦的场面，他真是觉得自己无地自容。陵尽早就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只是自己还困在自己昔日的梦境中迟迟不愿意醒来。
出租车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内，空调吹出略带甜味的香氛。
李明澈坐在副驾，他硕大的背肌几乎占满了整个座椅空间，古铜色的手臂从短袖口伸出，上面还带着些在美国新晒的痕迹。他侧着身，笑容爽朗，正努力地把一个精致的粉色盒子递给后座的小女孩。
“给安安的，叔叔特意挑的，看看喜不喜欢？”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热情。
五岁的安安，被李老太太和陵尽夹在中间，开心地接过盒子，小声说了句：“谢谢明澈叔叔。”她低头摆弄着蝴蝶结，似乎对盒子里的艾莎公主玩偶本身兴趣不大，更专注于不弄坏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