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引(四)
墨香引(四)
陈妙荷日日东奔西走,终于在天贶节前写成一篇得意之作。她带着文章兴冲冲前往澄观书斋,却在门口迎面碰上最不想见到之人。那张献身着襕衫,头戴东坡巾,做书生打扮。见到陈妙荷冒冒失失冲进来,他侧身一避,拱手道:“陈小娘子,别来无恙啊。”陈妙荷不情愿地低头福身,绕过他直奔柜台而去。“苏掌柜!”可到了柜台边,她才发现苏问柏不在,只有一梳着妇人髻的女子缓缓转身,她身形清瘦,容色淡雅,眉宇间似乎带着淡淡愁色。“姑娘便是荷娘吧。”那女子笑了笑,语调上扬,带了些扬州口音,“我家官人今日出城办事,我替他看店一日。”陈妙荷恍然大悟:“原来是苏夫人。”“唤我清音即可。”那女子自柜台走出来,牵起陈妙荷的手道,“官人说的没错,荷娘确是个灵秀之人。”陈妙荷面颊微红:“清音姐姐,不知苏掌柜何时归来?我探到一则独家消息,可在天贶节当日刊布。”清音笑道:“方才那位张公子也是为此而来,你不如把文章留下,待官人归来,我将你们二人所书一并交给他。”陈妙荷心思一转,笑眯眯撒娇:“清音姐姐,那书生所书何事?可否向我透露一二。”“似乎是某位官员眠花宿柳之事。”清音回忆道,“我只看了个大概,若你感兴趣,我把他的文章拿出来给你看看。”“那再好不过!”陈妙荷一拍手,正要接过那薄薄纸张,却见一只手从她身后直伸过来,劈手夺过文章。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张献去而复返。他玩味笑道:“陈小娘子,赌约既定,岂可作此诡诈无信之举?”陈妙荷自知有错在先,一张玉面羞得通红,低下头不敢去看张献。一旁的清音解围道:“是我的错,不晓得这报行规矩。张公子莫急,我这便将你所书收好,不教旁人看了去。”张献又将折好的纸张递还给她,低头对陈妙荷道:“既如此,我便不与你计较,只是我虽大人有大量,陈小娘子也得表示一二。”“如何表示?”陈妙荷声如蚊蚋。“离书斋不远有家卖酥油饼的,我饿了,你买一个来我尝尝,先前之事便一笔勾销。…
陈妙荷日日东奔西走,终于在天贶节前写成一篇得意之作。
她带着文章兴冲冲前往澄观书斋,却在门口迎面碰上最不想见到之人。
那张献身着襕衫,头戴东坡巾,做书生打扮。见到陈妙荷冒冒失失冲进来,他侧身一避,拱手道:“陈小娘子,别来无恙啊。”
陈妙荷不情愿地低头福身,绕过他直奔柜台而去。
“苏掌柜!”
可到了柜台边,她才发现苏问柏不在,只有一梳着妇人髻的女子缓缓转身,她身形清瘦,容色淡雅,眉宇间似乎带着淡淡愁色。
“姑娘便是荷娘吧。”那女子笑了笑,语调上扬,带了些扬州口音,“我家官人今日出城办事,我替他看店一日。”
陈妙荷恍然大悟:“原来是苏夫人。”
“唤我清音即可。”那女子自柜台走出来,牵起陈妙荷的手道,“官人说的没错,荷娘确是个灵秀之人。”
陈妙荷面颊微红:“清音姐姐,不知苏掌柜何时归来?我探到一则独家消息,可在天贶节当日刊布。”
清音笑道:“方才那位张公子也是为此而来,你不如把文章留下,待官人归来,我将你们二人所书一并交给他。”
陈妙荷心思一转,笑眯眯撒娇:“清音姐姐,那书生所书何事?可否向我透露一二。”
“似乎是某位官员眠花宿柳之事。”清音回忆道,“我只看了个大概,若你感兴趣,我把他的文章拿出来给你看看。”
“那再好不过!”陈妙荷一拍手,正要接过那薄薄纸张,却见一只手从她身后直伸过来,劈手夺过文章。
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张献去而复返。
他玩味笑道:“陈小娘子,赌约既定,岂可作此诡诈无信之举?”
陈妙荷自知有错在先,一张玉面羞得通红,低下头不敢去看张献。
一旁的清音解围道:“是我的错,不晓得这报行规矩。张公子莫急,我这便将你所书收好,不教旁人看了去。”
张献又将折好的纸张递还给她,低头对陈妙荷道:“既如此,我便不与你计较,只是我虽大人有大量,陈小娘子也得表示一二。”
“如何表示?”陈妙荷声如蚊蚋。
“离书斋不远有家卖酥油饼的,我饿了,你买一个来我尝尝,先前之事便一笔勾销。”
磨蹭了片刻,陈妙荷终是不情不愿应了声好,正要出门去,却见那书生又紧紧缀在她身后。
“我想了想,还是同你一起去罢,万一你在那饼子上做什么手脚呢。”
“你胡说,我怎会是那样的人!”陈妙荷一时气急,说出心里话来,“那饼子又脆又甜,买一个要排队半个时辰,我就算再讨厌你,也不会这样暴殄天物。”
张献不觉失笑:“你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两人行至饼铺,果然大排长龙。
排队时,张献与她搭话:“女子做报探很是少见,听闻你兄长乃是大理寺正,为何让你一个弱女子在外赚这些辛苦钱?”
“他是他,我是我,怎可混为一谈。”
“既是兄长,便应担负一家生计,你娘难道不曾教导于他?”
“你这人话怎么如此多。”陈妙荷被他问得心烦,从荷包里掏出十个铜板,塞到张献手中。
“我还另有要事,不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这十文钱足够买两个酥油饼了,你自己且等着吧。”
“我说了,你买来的才算数。”情急之下,张献拉住陈妙荷的衣袖。春衫轻薄,他这么猛地一拉,陈妙荷的衣襟跟着滑了下去,露出半个小巧圆润的肩头。
她惊叫一声,一把扯回衣襟。
“你这人……”
“你这狂徒!”
另一道声音自身旁响起,下一刻,只见几枚小石子大小的物什破空而来,“噗噗噗”接连几下打在张献胸前,力气之大,击得他连退数步,方才止住身形。
青绿色官袍自视野里出现,杨玉成手里拿着一包糖炒栗子,挡在陈妙荷身前:“当众欺辱良家妇女,按本朝律法,可判刺配五百里。”
张献咳嗽不止,他盯着杨玉成的官袍,断断续续道:“这位……咳咳……便是杨大人?”
“某乃陈妙荷之兄杨玉成。”杨玉成拧眉道,“你心怀不轨,欺辱吾妹,若有想说之话,还是同临安府的捕快说去罢。”
陈妙荷拽拽他的袍摆,道:“兄长,我认识他,此事应是误会一场。”
杨玉成回身看她一眼,语气稍有缓和:“既荷娘说是误会,那便不惊动官府,只是你须得向她诚恳致歉,此事方算了结。”
张献拱手道:“我非……有意,还请陈小娘子……咳咳……原谅则个……”
陈妙荷自杨玉成身后探出头来:“那你把十文钱还我,便算扯平了。”
张献忍住喉间痒意,缓缓上前,他摊开掌心,十个铜板一字排开。
陈妙荷正要伸手去拿,却被杨玉成挡住。他从张献手中将铜板取下,检查过后,才交还陈妙荷手中。
张献目光紧紧盯着这兄妹二人,面上神情复杂,半晌才似笑非笑道:“此番一见,杨大人倒不似坊间传言那般无情无义。”
杨玉成擡眼,视线冰冷:“若你真想尝尝牢狱滋味,我亦可实现你的心愿。”
张献笑了笑,又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