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舌启(七)
断舌启(七)
自昨日傍晚走后,杨玉成一整日都没有露面。邻居们路过时总要探头问上一句:“荷娘,你兄长昨日不是要接你和你娘离开瓦子后巷吗?怎么还留在这里?”初时,陈妙荷还肯耐心答上几句,后来被问烦了,索性闭门锁户,躲了起来。孙氏早把昨日之事忘得干干净净,见陈妙荷迟迟不出门,问道:“荷娘,你今日不交稿?”陈妙荷盘腿坐在床上发呆:“前两日入账不少,今日暂且缓缓。”“那敢情好,王嫂说瓦舍今晚请了平江府来的张五班来演杂剧,你陪我去转转。”“也好。”母女俩简单收拾过后,手挽着手出门,挤进瓦舍时,正赶上杂剧开演。丑角一个趔趄栽到台前,逗得两人笑作一团,就连近日的烦心事都忘了不少。待她们举着一串蜜渍山楂笑着走回瓦子后巷时,老远却看见巷口停着辆驴车,车板上放着几个大箱笼。因巷口太过狭窄,驴车进不去,车夫正在费力卸货。“又来新邻居了。”陈妙荷拍手笑道,“娘,我们去瞧瞧热闹。”可待陈妙荷走到近前,却再也笑不出来。原本说好过几日再来的杨玉成此刻却袖手站于车边,指挥着车夫将他的行李卸下,一路扛进瓦子后巷。“杨大人,你怎么来了?”陈妙荷有意无意挡在孙氏身前,偏偏孙氏的糊涂病发作,将昨日之事忘了不说,此刻还对这个相貌堂堂的新邻居颇感兴趣。她上下打量着杨玉成,偏头对陈妙荷耳语:“荷娘,这郎君生得俊俏,可做夫君人选。”陈妙荷被闹了个大红脸,她气得跺脚:“娘,你胡说什么?”杨玉成耳力过人,自然也将孙氏的低语尽收耳中。他面上神情未变,回答道:“昨日回家后,我左思右想,既然母亲不肯离开,我便搬来与你们同住。”“同住?”陈妙荷大惊失色。那样局促的一间房,她和孙氏两人住已是勉强。杨玉成人高马大,又带着这么多行李,真要住进去,哪还有她的立锥之地?“我不许!”她撇下杨玉成,急匆匆跑到自己家。却见家门紧闭,不见有人出入搬运行李。陈妙荷犯起迷糊,她方才明明见到两人擡着箱笼走进巷口,怎么现下却不见人影…
自昨日傍晚走后,杨玉成一整日都没有露面。
邻居们路过时总要探头问上一句:“荷娘,你兄长昨日不是要接你和你娘离开瓦子后巷吗?怎么还留在这里?”
初时,陈妙荷还肯耐心答上几句,后来被问烦了,索性闭门锁户,躲了起来。
孙氏早把昨日之事忘得干干净净,见陈妙荷迟迟不出门,问道:“荷娘,你今日不交稿?”
陈妙荷盘腿坐在床上发呆:“前两日入账不少,今日暂且缓缓。”
“那敢情好,王嫂说瓦舍今晚请了平江府来的张五班来演杂剧,你陪我去转转。”
“也好。”
母女俩简单收拾过后,手挽着手出门,挤进瓦舍时,正赶上杂剧开演。丑角一个趔趄栽到台前,逗得两人笑作一团,就连近日的烦心事都忘了不少。
待她们举着一串蜜渍山楂笑着走回瓦子后巷时,老远却看见巷口停着辆驴车,车板上放着几个大箱笼。因巷口太过狭窄,驴车进不去,车夫正在费力卸货。
“又来新邻居了。”陈妙荷拍手笑道,“娘,我们去瞧瞧热闹。”
可待陈妙荷走到近前,却再也笑不出来。
原本说好过几日再来的杨玉成此刻却袖手站于车边,指挥着车夫将他的行李卸下,一路扛进瓦子后巷。
“杨大人,你怎么来了?”
陈妙荷有意无意挡在孙氏身前,偏偏孙氏的糊涂病发作,将昨日之事忘了不说,此刻还对这个相貌堂堂的新邻居颇感兴趣。
她上下打量着杨玉成,偏头对陈妙荷耳语:“荷娘,这郎君生得俊俏,可做夫君人选。”
陈妙荷被闹了个大红脸,她气得跺脚:“娘,你胡说什么?”
杨玉成耳力过人,自然也将孙氏的低语尽收耳中。他面上神情未变,回答道:“昨日回家后,我左思右想,既然母亲不肯离开,我便搬来与你们同住。”
“同住?”陈妙荷大惊失色。
那样局促的一间房,她和孙氏两人住已是勉强。杨玉成人高马大,又带着这么多行李,真要住进去,哪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我不许!”她撇下杨玉成,急匆匆跑到自己家。
却见家门紧闭,不见有人出入搬运行李。陈妙荷犯起迷糊,她方才明明见到两人擡着箱笼走进巷口,怎么现下却不见人影。
正奇怪间,巷弄深处走出两个人来。
陈妙荷定睛一看,正是方才擡行李的两人,她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
杨玉成此时也走近她身旁,声音略带促狭:“难不成荷娘以为我要鸠占鹊巢?荷娘且放宽心,我已赁下巷子最靠里那处院子,若你和母亲愿意,今日便可搬进来。”
“那处可不便宜。”陈妙荷不觉低语,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他杨玉成这两年为虎作伥,覃相吃肉,他不知跟着喝了多少肉汤。这赁房子的三瓜两枣,他岂会放在心上。
“可是那间带院的住处?”孙氏也跟着咋舌,“听房牙子说,那是间一进院,光是正房就有三间,你一个人住,未免有些浪费。”
杨玉成笑得眯了眼:“母亲说的是,玉成也是如此想法。方才还想请你们搬进来,只是不知母亲和荷娘意下如何?”
孙氏被问懵了,盯着杨玉成想了半晌,突然道:“你说你是玉成?”
杨玉成点头。
“他说他是玉成?”孙氏又转过脸问陈妙荷。
得到一个不情不愿的“是”后,孙氏恍然大悟道,“既是玉成,那不就是我的儿子?”
陈妙荷心口一窒,又听杨玉成笑道:“母亲聪慧。”
孙氏乐陶陶地说:“这个梦真是有趣,我儿一眨眼竟长这么大了,还如此有出息,能在临安府赁下这么大一个院子。”
杨玉成脸上笑容滞住,身旁的陈妙荷噗嗤一声乐出声来。
她挽住孙氏的手,笑道:“娘,我们回家罢,待梦醒了,荷娘给你做红豆羹。”
眼瞧着母女二人头也不回地往家去,杨玉成面色也跟着暗下来。
他紧紧盯着陈妙荷离去的背影,终是露出个沉沉的笑来。
尹鸿博打听来的消息不错,这陈妙荷与孙氏果真是母女情深,一时半会儿孙氏还真是离不了她。不过好在他搬了过来,从今往后,这两人皆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只需他徐徐图之,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许是见到杨玉成吃瘪,又或许是在抢娘大战中占了些许上风,陈妙荷心情着实不错。红豆羹熬好后,想了又想,端了一碗敲响了杨玉成的院门。
“稍候。”
片刻后,杨玉成来开门。他正在归拢行李,为了活动方便,外袍下摆掖进腰带里,宽袖也高高挽起,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来。
他擦擦额间细汗,问道:“何事?”
“喏,给你的。”陈妙荷将碗往前一送。
“红豆羹?”杨玉成挥了挥自己沾满灰尘的双手,“还请荷娘送佛送到西,帮我端到桌上。”
陈妙荷端着碗进了小院。
房牙子说的不错,此处确实宽敞。三间正房并东西两间厢房,住三个人绰绰有余。院中还有天井,不必走到巷口的公共水井处排队打水。一颗粗壮的杏树开满了白粉的花朵,微风一吹,满枝摇头,花瓣儿簌簌落下,如雪花纷飞。
陈妙荷一时看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