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雪夜

推开屋门，外面的风雪被隔绝在外，屋内的温度只比冰窖稍胜一筹。因为这里的暖气还没开通，新装的空调也还未打开。

江宁摸索着按亮顶灯，视线明晰开朗，他走到桌边，拿起又按下了空调遥控器。

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暖风开始徐徐送出。

江宁把手探在暖风下，通红的手稍稍转好了，他才脱下沾了雪粒子的外套，把它随手搭在椅背，大喇喇地落座后催促刚摘下手套的焕。

“你先去洗热水澡吧，暖和暖和，省的头发结了冰。”

焕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推辞，抱着干净的衣物进了浴室。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入了耳。

笑蔓延过江宁的嘴角，但他没闲着。他走到桌边，拿起桌上那个深蓝色的暖水瓶。

前几天煮姜汁可乐剩下的老姜还躺在桌角里，他拧开瓶塞，小心地把暖热的水倒进洗水果的盆里，就着这温度仔细冲洗掉姜块上的泥土。

水有点烫手，于是他一边小声地怪叫，一边麻利地洗姜。

洗净的姜块放在桌上铺开的纸巾上。他拉开抽屉，翻出那把折叠小水果刀。刀有点钝，切起来并不顺手。

他不是常下厨的人，动作笨拙，依然专注地对付着那块老姜，厚实的姜片最终变成了粗细不均、歪歪扭扭的姜丝。

接着，他打开了烧水壶盖儿，将切好的姜丝一股脑儿丢进壶胆里。拎起暖水瓶，将里面剩余的热水咕咚咕咚灌进烧水壶，水位线堪堪没过姜丝。插上电源，按下开关，壶底的加热圈很快亮起橘红色的光。

江宁抱着手臂，靠在桌边，安静地等着。烧水壶很快发出低沉的嗡鸣，壶嘴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姜丝在里面翻滚沉浮。

小小的屋舍里，空调的暖风声、浴室的水声、水壶加热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竟也生出几分热闹的烟火气。

水彻底沸腾了，咕嘟咕嘟地顶着壶盖。白色的泡沫混合着姜末在小小的壶口荡悠，几乎要溢出来。

江宁赶紧拔掉电源插头，滚烫的蒸汽猛地冲出一大截，带着浓郁的辛辣扑在他脸上，熏得他眯起了眼。

他拿起桌上的白糖罐，舀了两大勺白糖，撒进去。黄白的糖粒瞬间消失在翻腾的琥珀色液体里。他没有搅动了几下，糖就融化了，姜汤的颜色更深了些。

焕擦着头发走出来，他一嗅就闻出了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姜糖水味道。

“你煮了姜汤？”焕刚沐浴后声音有些微哑，语气听不出喜怒，眉头习惯性地微蹙了一下，似乎对那辛辣的味道有点嫌弃。

他走到桌边，打开壶盖，看着壶里漂浮的姜丝。

江宁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驱驱寒嘛，刚淋了雪。趁热喝点？”

没等焕回答，江宁就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

姜汤冒着热气，在杯口上方氤氲出一小团白雾。焕端起杯子，没看江宁，声音淡淡的：“下次切薄点，都煮烂了。”

江宁一口应道：“好嘞。”

“你也喝点吧，喝完去洗澡。”焕给他也倒了一杯，江宁坐回凳子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就差在脑门上写“谢主隆恩”四个字了。

焕坐在床边，瞟了他一眼：“戏瘾上来了？”

江宁冲焕眨了下眼，没说话，埋下头抿了一口姜汤。而他的反射弧略长，砸吧砸吧嘴，才皱起整张脸，把五官挤到一起：“不好喝。”

焕笑了笑：“不好喝也得喝，你自己煮的。”

江宁摆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继续喝，一小口一小口地硬灌。焕则捧着杯子，姿态从容得多。

一壶姜汤本就不算多，两人分着喝，一人也就两杯的份量。姜汤渐渐见底，只剩下壶底沉淀的几根煮得软烂的姜丝。

喝下最后一口，江宁长长地“哈”出一口气，终于解脱了。一股暖意倒是实打实地从胃里升腾起来，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点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发烫。

焕抽了一节纸擦了擦嘴，抬眼看江宁：“行了，赶紧去洗澡，水别放凉了。”

“我去了，别太想我。”

“……”

江宁找好换洗衣物，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还夹杂着江宁五音不全却万分陶醉的哼歌声。

焕拿出吹风机吹头发，他吹干了，江宁也洗完澡出来了。其实他一直不太明白江宁为什么洗澡洗那么快。

江宁的拖鞋吧嗒吧嗒的响，低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鲤鱼打挺似的往里一躺。

“啊，舒坦。”

他侧身仰起头，才看见焕上身未着一缕。

“你秋衣呢？”

焕那张白嫩的脸泛起酡红：“脱了，怕吹头发的时候弄湿。”

“你头发长得还挺快的。”江宁的指尖缠绕着一缕焕半干的发丝，几个月前还只是堪堪及颈的长度，如今已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带着洗发水的芬芳。

焕瞥了眼江宁的头发：“你那寸头现在也够像刺猬的。”

江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呵呵地说：“我不敢在这剪头发嘛，剪毁了没脸见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焕没有任何遮盖的细腻肌肤上，略过平坦的小腹后，他猛然抬起头：“哎，对了，你头发吹完了怎么还不穿上衣裳？小心别感冒了。”

“……”

焕心想，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算了，怪自己的暗示太隐晦。

焕没有给他更多反应的时间。他抬腿，膝盖分开，直接跪上了床垫，陷在江宁身体的两侧。

柔软的床垫承受着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