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春雨如酥。

马蹄溅起山路的泥浆,奔驰在乡野林间。雨披并不顶用，仍让无声细雨润湿了男人的额发眉鬓。

越近，祁长渊的马反倒行得慢了些。

他如今方知什么叫近乡情更怯。

此前想要见她,相隔千里，任思念慢慢发酵,愈发浓烈。

如今真真到了此般地界,反倒心头轻动，不敢再那样贸然。

他是真切伤了她的。婚礼那日没来,他也知道她不曾原谅他。

马蹄声渐止，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来得太过唐突，这样的雨淋湿了他，能否让她对他再产生一些,如当初那般的同情。

只要一点点怜悯，他只想求得她的半分垂怜。

即使她厌他、恶他,不愿同他相见。

他下了马,将马牵在身后。一步一步，步入这个无比熟悉,却第一次亲眼看到的小小村落。

姜馥莹说,村口有个爱喝酒的懒汉。

他看到了，这会儿下了雨，躲在村口的一个屋檐下,春寒料峭仍旧敞着衣裳，睡得直打鼾。好似这场春雨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当真是风雨不动。

同她走过许多次的路,此刻都有了具象的展现。她说拐过村口,最大、最敞亮的屋子就是村长家的。他家的孩子十分闹腾,此刻也正在屋中闹着，要吃糖,要吃肉。

祁长渊不禁展颜。

他以为这样长的时间，会让记忆随着时光淡化。可记忆就是这样分毫不减，在他重返故地的时候，逼着他将每一幕都想起。

她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

她说：“你要是能看到，就该知道这里的景色有多好看。”

声音带着愉悦的上扬，轻松惬意。

他如今看到了。烟雨朦胧中，半座青山散发着恬淡的绿意。

姜家需得往里头走。

此刻时辰还早，春雨又让人软了骨头，他日夜赶路，从雁城飞奔到此处，不曾有过停歇。

直到闻到了骆家村熟悉的气息，才好似真正回到了家一般，眷恋由内而外地泛了上来。

他擡手，叩门。

门声轻响，却传来了门锁碰撞的声音。

祁长渊低头，忽地怔住。

他才发现不对——屋门被锁链锁住，屋中应当没人。且人人家门口都有的火红对联，姜家屋门却光秃秃一片——这显然不对劲。

没来由的心慌。他呼吸一滞，指尖带着颤，触碰那沾了雨水，冰冷的门锁。

似乎有着刺骨的寒意。

……

“你还敢来？”

刘财生不曾收着力，一拳挥了过去，拳头直直落在男人的脸、腹。

喉头泛起腥甜，祁长渊不曾闪躲，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去了何处？”

“你真是有脸问！”

桐花怕她哥打出人命，一把将刘财生拉了回来，恶狠狠道：“世子爷就是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来干嘛呢？耀武扬威你的豪华富贵么？”

“馥莹在哪里？”他只是重复，“我知晓她不曾原谅我，不愿见……”

“是，你以为是你不愿意见我们馥莹么，我告诉你，是我们馥莹看不上你！”桐花将她哥拽走，以免真的打出了差错，“你若真心诚，自个儿在馥莹她娘坟前好好跪上几个时辰罢！”

桐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跟在馥莹身后跑的小姑娘，她恨祁长渊恨得牙痒痒，只觉得同他说话，都好像折了寿一般。

祁长渊猛地擡头，唇畔的鲜血在玉白的脸上触目惊心，好似白璧染上了一抹朱红：“……你说什么？”

“实话告诉你，我是就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馥莹在哪，”桐花将还要上前揍他几拳的财生死死拉住不放，“哥，你给他打死了，他还怎么跟那富贵娘子和和美美？——咱们一家还能活么？”

门轰然一声关上，男人面上的血痕被雨水重刷，一点点蔓延进脖颈，钻入衣衫。

-

玉兰为燕琼绞着头发，方沐浴完，用了茉莉香露，此刻整个屋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茉莉香。

富贵人家养头发都精细，不似民间那一头枯黄，乌黑油亮，平顺丝滑，宛如细腻的绸缎。

燕琼看着窗下几株茉莉，随手拿起些香膏，涂于手腕。

“娘子最近很喜欢茉莉香呢，”玉兰为她擦拭着长发，“这香味很衬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