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往昔情怀

我深情地注视着柳月，如同柳月深情地注视着我，这种感觉，仿佛许久不曾有过，仿佛在很久之前的梦里。

柳月继续说道：“阿峰，我不知道，认识你，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我只知道，你的每一次电话，每一封信，每一次传呼，会赚走我无数的泪珠；我知道，在经历了无数的寂寥和孤独之后，我开始习惯思念你和接受你的思念……

“其实，人的一生，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和被牵挂中度过，它使人怀揣一份记忆，一种思念，以及无数的甜蜜和忧伤，即使走遍天涯海角，心有牵挂的人，也永远不会孤单。人世间正是有了这各种各样的牵挂，才会有各种各样的萦绕和纠缠，好似生命的根须，把人根植到爱的土壤……

“佛家说，牵挂是人生痛苦的根源，若能抛开牵挂，就能逃离苦海。可是，我知道，我却为那些牵挂而活，世间有你，注定我的此生覆水难收……在你远方的行程里，在你来西京的日子里，那座美丽的小山，那座古老的寺庙，那片难忘的竹林，还有我们拾阶而上的千级台阶，天籁般的欢声笑语，弥漫在身穿情侣装的我们周围，你我的欢笑，从此在心间铭刻，你我的身影，从此在记忆里定格……”

我动情地握住柳月的手：“姐，能与你在这里相见，是我梦中渴求的事情，在我在大山里扶贫的每一个日子里，我无数次站在这样的山头、这样的岩石之上，眺望绵绵的群山，想念着遭受苦痛的你，想着你的楚楚伤情……”

柳月轻轻抽回我的手：“阿峰，可是，相逢终究短暂，我还会离去，我要走了……”

我的泪眼开始朦胧，无助地伸出手：“姐——别走——”

柳月慢慢后退：“阿峰，一辈子，何其漫长，要长到耗尽我们所有的生命和热情……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记住你多少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我的生命总在流浪，对任何事，任何人，不会刻意去记起，也不会刻意去忘记，更不会刻意去追求……

“生命里太多的东西，无所谓舍得或者不舍得，一切只能这样吧……分别时，你我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微笑，只因这美丽的时刻，不要有太多的伤感……匆匆的相逢匆匆的分离，人生的路途在慢慢延伸，不知道辗转了多少个弯，不知道翻越了多少座梁，浑然不觉我离你越来越远，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个人，值得去想念，你的纯真，你的活泼，你的青春，你的活力，一切的一切，都将刻在我生命深处……”

“不要——姐，不要——”我开始无力而又无奈地喊道，“你走了，我的整个世界都空了，不要走——”

柳月轻轻向我挥手，继续后退着，身后就是漫卷的云海：“阿峰，我的心思，又被你这句话搅得面目全非，我的心思，无数次被你的话搅得面目全非，因为我的离去，你的留下就成了我最大的牵挂……原谅我的离去，原谅我不能和你厮守，但是请记住，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飞翔的方向……多想再有机会娇惯你，可是……”

柳月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逐渐模糊，逐渐和身后的白云融为了一体，最终消失在白云里。

我奋力挣扎，想挪动脚步，想追赶柳月，想追随柳月而去，可是，任凭我怎么用力，就是无法移动我的脚步，我用力挣扎，徒劳无益。

“姐——”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泪雨纷飞，想追赶柳月而去，可是，累得我大汗淋淋，却不能实现。

“姐——”我又是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猛地睁开了双眼。

我惊惧失神的眼睛看着前面，身上的汗浸湿了衣服，枕头上汗水和泪水混作一摊，我的心还在梦中哭喊。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梦醒了，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没有了。

我失神地坐起来，迷惘地回想着梦中的一切，想着那仿佛来自天外的话语，想着想着，心里阵阵绞痛。

原来，刚才那都是一场梦。

那我真的希望梦中事成为现实吗？我真的不知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可惜我做不到，悟不透。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曾经我只懂前四，但现在终于明白后四的痛苦，远远超越了生老病死！

那一刻，我深知，梦醒来，终究还是陌路。

我感觉自己像只笨笨的蜗牛，背着又重又大的壳缓缓而行，丢不开的美丽的梦、残酷的现实一古脑地充占着厚重的壳子，压得我无力喘息。

我承认，自己依然徘徊在一个多梦的季节里，在这梦如现实般多不胜数的年龄段，我只一味地迷醉于美丽的梦境与充满诱惑的大千世界里，却早已丢失了开花和结果的愿望。

我想，柳月比我现实，她或许以为，我们无法逃避现实强加给我们的生活属性及世俗烙印，亦无法拒绝诸般诱惑，于是她只能选择放弃。

然而，她不知道，于我而言，后悔却也在真实的痛里成为了内心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