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1章

81第81章

◎病逝。◎

芈青咽了咽口水,道：“殿下……”

“别担心。”扶苏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你与你母亲，还有你的家人,你们照旧该如何就如何,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那我父亲呢？芈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咬住舌尖，才勉强吞下了这句话。

芈青想要保全母亲，保全姊妹弟兄,但……他也并不是要以父亲的性命为代价。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芈青以为，只要父亲不做出错事祸事,总能保住性命。

“殿下……”芈青的眼里全是痛苦,“求殿下，若我父亲并没有……并没有送出有用的消息,求大王和殿下饶他一命。”

扶苏看向他：“这一次可以饶了他,但下一次呢？芈青，你可以保证这样的事，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吗？”

“昌平君的命运从来都握在他自己手中，这是他的选择。”

芈青闭上了眼睛,双唇抖动着说不出一个字。

太子所言，字字戳中了芈青的要害,是啊,父亲明知道与楚人联系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即便他几年不参与政务，即便他传不出多少有用的消息,可他的行为意味着背叛。背叛的下场是什么,曾任秦国丞相的父亲不知道吗？他不在乎事败后,他的妻子儿女会被连累吗？

扶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并不是你的错，律法如此，换了谁，都不可能容下他。或许……自古忠孝就难以两全罢。”

芈青啜泣一声，垂首遮掩住了自己的表情。

扶苏叹了口气，道：“今天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半晌，芈青低声哽咽道：“……多谢殿下。”

肉已经烤好，扶苏拿在手里，瞧着逐渐熄灭的炭火轻声道：“你先回去罢，让人瞧见日后议论起来，对你不好。”

芈青踉跄起身，垂首行了礼，无言退下。

扶苏看着自己手里的烤肉，心里却不如面上这样平静。

父子情谊……扶苏能理解芈青的心情，他或许会埋怨父亲，或许会怨恨父亲，但他绝对不会想要以父亲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前程。

但扶苏毕竟是秦太子，他是秦王的儿子，有些事即便明知会伤到一些人，为了秦国与父亲，他必须要做。

……

扶苏将好些的肉用刀割下来在碟子中码好，呈到父亲案前。

“手艺不好，阿父凑合尝尝。”扶苏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方才跟芈青说话间有几次忘了翻动，有些地方都烤糊了。

嬴政却不在意，他满面笑容地尝了一口肉，点头赞道：“很好。”

秦王平素说一句不错就是很高的称赞了，这次用了很好两个字，可见是很给长子面子了。

扶苏笑道：“那我也要尝尝。”

早有寺人将剩下的肉分好，扶苏夹了一小块沾了调料放入口中，咽下去后，他点点头：“好吃！原来我于庖厨一道也有天赋！”

嬴政但笑不语，烤肉的火候固然重要，全由扶苏把控，但肉的腌制却与他无关，所以庖厨天赋还是有待商榷的。

不过，嬴政不打算扫长子的兴，左右他又不会真去做厨子，盲目自信些又有何妨？

父子二人吃过烤肉，扶苏又让人泡了茶来解腻。

嬴政嘱咐道：“天晚了，少喝些，不然夜里该睡不着觉了。”

扶苏点点头，喝过茶，他才道：“阿父，芈青方才同我说了一件事，据他所说，是他母亲要他一定禀报我的。”

“哦？”嬴政搁下茶杯，“是何事？”

扶苏一一道来，待话音落下，嬴政先前温和的面色已经全然冷了下来。

“阿父息怒。”扶苏劝道，“此事好解决，昌平君有不臣之心，悖逆阿父，不值得您为他生气。”

嬴政冷声道：“寡人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这一次……”

昌平君在嬴政这里再也没有机会了。

……

次日，昌平君在家中突发恶疾去世。

昌平君夫人面色哀伤，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命人准备好丧仪，芈青为长子，由他带领家人守孝致哀。

昌平君曾任多年秦国丞相，他这一死，王绾、李斯等都亲自上门悼念，朝臣们见状纷纷跟上，因昌平君居家养病冷落的门庭一时间竟比他活着的时候还热闹了。

直至夜幕降临，府上才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芈青让其他人都去休息，他自己留下来守灵，但他母亲执意要留下来，芈青苦劝不过，只好由她了。

芈夫人跪在蒲团上，瞪着眼睛看前方的棺木，直到眼睛发酸了，她忽然出声：“他有他的故国，他有他的祖宗，我也得保护我的孩子，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

摆放着棺木的寂静厅堂中忽然有人出声，将芈青吓出一身冷汗，他失声道：“什么……阿母，你在说什么？”

芈夫人静静道：“我儿，你不必自责，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害死了你父亲，他有怨气，只管来找我。”

“……”芈青被这些话搅的脑子一团乱麻，他屈膝上前几步，至母亲身边问道，“阿母，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芈夫人转头看向儿子，面上一派木然：“我不上朝，不参政，但你父亲做了这些年秦国的丞相，我偶尔听上两句，好歹也学了点儿东西。”

将母亲前后这些话联系起来，芈青不由脊背发凉：“阿母，你……你让我将那些话告诉太子，就料到……料到今日这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