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167章
167第167章
◎他爱我。◎
李世民回到寝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见妻子正靠在床头打盹，便要扶着她躺下。
“忙完了？”长孙氏却忽然开了口。
李世民小声道：“我以为你睡了。”
长孙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有件事不同你说,我心里放不下。”
李世民忙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是何事扰你？”
长孙氏道：“承干瞧着有些奇怪……”她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懂事便罢了，许多事长孙氏不过随意教一教，他做起来就很得心应手,实在很不合理。
听到这里，李世民便笑道：“咱们儿子聪明倒不好了么，你却忧心忡忡起来。”
长孙氏瞧了他一眼,道：“承干自然不笨,可今日这样的事，却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到底是这些日子我疏忽了……”她沉沉叹着气。
秦王府先前所谋之事,秦王妃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因此她的确多日没有认真去瞧过她的孩子们了。
见妻子如此忧虑，李世民也不再随意玩笑了，而是认真道：“观音婢,你别担心，我这就去瞧瞧承干。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我哄哄他,之后日子平稳下来，他自然就好了。”
长孙氏点点头，道：“嗯,明儿我也再叫承干过来。”
又安抚了妻子一会儿,李世民才起身去长子的院中,他制止了下人的通报，瞧着房中灯火通明，便径直进去将门推开。
外间无人，不过里头的人显然听到了动静，他探出头来瞧了瞧，李世民一眼就看到长子撇了撇嘴，很是不情愿地行礼道：“拜见阿耶。”
刚要说话的李世民顿了顿，这个态度……
他也不是一年半载没见长子啊，可他这幅样子别说和妻子话中所言的聪明懂事，就是和上次自己见他，也可谓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世民不由也泛起疑虑来，长子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李承干又道：“天晚了，你若是无事，我要睡了。”
李世民将眉头一皱，道：“承干，怎么如此和阿耶说话？”
今天以后，秦王府上下身份有变，一言一行都得知礼守仪才好，尤其承干乃是他的长子，更不能有失。
“哦。”李承干倾身道，“秦王殿下，请问您可有事？不然，臣要安寝了。”
李世民：“……”
李世民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观音婢说得太对了，承干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面对自己的亲儿子，李世民是很有耐心的，他弯腰瞧着长子，又擡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脸颊，刚要说话，就见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承干指着他道：“你有bi……你认错人了吧？”
他又是天可汗的青雀稚奴，干嘛这么对他？天可汗脑子抽了？这可太不妙了，大唐江山岌岌可危啊。
一个小孩儿当然逃不过天策上将的手心，李世民伸手将他抓住，紧皱着眉头问道：“承干？你是承干吗？”
“啊……”李承干明白了，他咧嘴一笑，“不是呀，我是厉鬼呀！”
李世民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立刻就稳如泰山了，他黑亮的眼睛瞧着李承干，柔声问道：“承干，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话吗？别怕，告诉阿耶，阿耶会保护你的。”
啧。李承干想，画蛇添足了，他认了自己是鬼，天可汗反而肯定不会相信了。
刚过了玄武门事变，他这是疑心秦王府内不干净，有人趁机在长子跟前胡言乱语，让李承干害怕了。
这个猜测有什么意思？李承干顿时失了兴趣。
“没什么……”李承干刚说了几个字，又改了主意，他望着尚未直起身的天可汗，不怀好意地问道，“将来有一天，我和……青雀，也会像阿耶和大伯这般吗？”
李世民握着长子肩头的手紧了紧，肯定了之前的猜测，果然！果然有人在承干跟前说了些乱七八糟不该说的话！妄图离间他们父子！其心可诛！
“承干……”李世民慢慢将手松开，拉着长子的手到一旁榻上坐下，口中慢慢道，“阿耶告诉你，你还太小，不明白其中的复杂，这些事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但李承干不在乎他的话，接着问道：“阿耶以为，届时也会如这般，胜的人还是二郎吗？”
李泰并不是李世民的次子，并不能称他为二郎，但以长孙氏这位母亲论起，李泰在同胞兄弟间确实是排行第二的。
不过李承干和李泰都不会是最后的赢家，最后的胜者是两年后才会出生的李治。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胜的人的确还是二郎。
李世民赢了他的父兄，亦赢了他的儿子们。无论是不自量力想要重演玄武门的长子，还是巧言哄骗父亲谋取储位的次子，他们都败给了天可汗。
李世民垂下眼睛，定然是什么人同长子说了什么样的话，他已然心中有数，在暗中自责自己竟然让府中出了这个漏洞的同时，他又心疼起长子。
承干虽小，却不像别的孩子尚未懂事，近年来李建成和李元吉连带着宫中的圣人连连逼迫秦王府，这孩子一定是察觉到了，再加上近日来秦王府中也是风声鹤唳，他因此心中不安，旁人再说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他又不懂得分辨，便信以为真，自然就害怕了。
李世民自觉缕清了逻辑，至于长子为何那般无礼，他也有一番解释，小孩儿不安心，很多都跟他有关，那些人说不得得多讲些自己的坏话，长子听了产生误会，要对阿耶发发脾气，这不是很正常么！他又不是圣人那种偏心眼的父亲，他向来与妻子所生的儿女们一般无二的亲近，孩子们朝他发发脾气，很寻常呀！
因此，李世民张开手臂，将长子抱到怀中，抚着他的背温声道：“承干别怕，阿耶同阿翁不同，你与青雀，阿耶会公平对待，这样的事，阿耶向承干保证，绝不会在你们兄弟间发生。”
这些话若在旁的时候，李承干听了一定要仰天大笑三分钟，实在好笑至极。
信誓旦旦承诺的天可汗不知道，将来李承干与李泰之间，也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现在，李承干被天可汗抱在怀里，他根本什么都没法做什么都没法说，他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深刻理解了刘据孙子的感受——如芒在背。
会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是青雀、是稚奴，至少在李承干的记忆中，他从未被父亲抱在怀中过。
李承干七岁即为皇太子，有自己的东宫，不像李泰和李治那样，幼年少年时在父母宫中长伴他们左右，除了晨昏定省，母亲在侧时的轻松，很多时候面对父亲，他都须得谨守太子对君父的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