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方淮景说着，再度去抚摸他的眼皮，这次，合上了。

“接下来，该如何？”大夫指着王妃血淋淋大开的腹部，有些为难。

他不知道该如何清理。

“我来替王妃缝合。”方淮景取出腰包里的针线，昔日被傅岭逼着缝合尸体，他恐惧无比。

此刻，一点也不害怕，只想着怎么才能将王妃的身体恢复到最好。

打来清水仔细梳洗，将血迹清除干净，他专注的穿针引线，眼神温暖又平静。

段毅铭无心去看那个孩子，让产婆送出去，自有一群人精心伺候。

他紧紧盯着方淮景，这就是他心悦的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放进了心里，如今已经和心融为一体。

将王妃给打理好，方淮景觉得自己被逼着缝合尸体碎块的阴影，也跟着治愈了。

他日夜赶制，将早就为王妃设计好的那套衣衫做出来，让他穿着长眠于地底。

万幸的是小世子争气，能吃能睡，满月时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人见人爱。

长得更像王妃，可见将来是个俊小子。

因为王妃难产而亡，小世子的满月宴办得很低调。

方淮景去城内各家搜集了零星碎步，做了一件“百家衣”送给孩子，寓意能得百家之福，少病少灾，易长成人。

小世子也知道谁对他好，特别依赖方淮景，宁可不要乳母也要他。

方淮景只得减少去绣庄的时间，多带带他。

这无形也弥补了他心里另一个空洞。

算算时间，如果自己那个孩子没有被落掉，也该和小世子一般大的。

这么想着，他跟小世子越发亲昵，就连王妃的贴身婢女也忍不住说道：“王妃在天有灵，真的可以放心了。”

雪飘打趣：“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咱们小世子命好，绝不会有这个烦恼。”

方淮景白了他一眼，什么后娘？

五年后，皇宫。

杜钦今日要为太后请平安脉，正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

他又回了宫里继续做御医，没了那个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经过假山，听到一群小宫女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晏北王献给皇上和太后的礼物，皆是由晏北王妃所绣。

“我听齐总管说，皇上那副是咱们大雍的舆图，还是双面绣！”

“一面是咱们目前的国土，一面是皇上将来要扩张的国土，可说是送到心坎上了……”

“是啊，御书房外都听到皇上豪情万丈的笑了。”

“给太后娘娘的是佛像，绣的是文殊菩萨和坐骑青狮！”

“太后特别喜欢，马上摆到了佛堂。我有幸看了一眼，那狮子可威风了，特别逼真，像是要从绣布上跳下来，吓得我腿软……但菩萨的面容又特别慈悲，让人只想想要虔诚地跪下！”

杜钦有些失神，如此精湛绝伦的绣功，他只知道一人。

没想到，晏北王妃也能这么出色。

在第一任晏北王妃难产而亡后的第三年，晏北王娶了续弦。

隐约听说，继王妃是一介平民，绣工出身。

如今，他开的绣庄已经走出北地，在雍国各地都有分店。

因为他的推动，绣工成了很吃香的工作，让一大批男子得以走出家门，自力更生，不再困于窄小天地。

杜钦入了慈宁宫，请过安后，将手指搭上太后的手腕，笑说：“不用把脉就知道，太后身体康健，尤其是今日，红光满面。”

太后喜笑颜开，招呼道：“哀家今日得了一好物，来，杜御医也来看看。”

杜钦猜到是那副佛像，可真正见到的时候，也如那些宫人般，被镇住了。

他一寸寸巡视着，不知怎的，心跳越来越快，眼神挪到绣像右下角，瞳孔骤缩！

那里，绣着一朵极其微小的芷兰，不仔细看很难看到。

杜钦眼里的潮湿不受控制的蓄满，须臾便泪流满面。

太后讶然，宫人们的反应要么是目瞪口呆，要么是惊叹，要么是膜拜，唯独杜御医，竟然哭了。

“杜御医，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见笑，微臣失态了，这绣像让微臣有些震撼，有些欣喜，有些惆怅……”

太后不明所以，佛像怎么让他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但总归是夸赞，就连他也是爱不释手，却不敢多摸一摸，怕亵渎了菩萨。

杜钦出了慈宁宫，又去了皇上那里，说要瞻仰下晏北王妃绝伦的绣作。

果然，又看到了那朵熟悉的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