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兄弟
萧逸的目光自然并未落在那两名庸脂俗粉身上,而是目不斜视地向阶下走去。
锦荣已开始替他觉得窘了,虞妙人嘴角的口水不但齐思佳瞧得清楚,她亦看得分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都得怨萧逸,做什么这样大张旗鼓地出来?还穿了那样一身鲜明的朱衣,衬得肌肤比鹤羽还白,当真把这园中万紫千红都给压了下去。
薛氏说她长开了,顾锦荣觉得小可怜才真是长开了,瞧瞧这艳惊四座的模样,他若托做女儿身,保准是个祸国殃名的主。
等萧逸到了近前,锦荣便低低埋怨,“说了不必过来,你怎么不听劝?让裴先生知道,只当我唆使你逃课呢。”
萧逸好脾气地道,已经知会过先生。
“那也该提前通传一声,你这样匆匆忙忙过来,我家中也没准备,待会儿席面怎么安置,该让你坐哪桌,都是麻烦。”
萧逸被她问住了,只得摸摸鼻子,“我下午还有课,不多时就走,只是有样东西,本想托人送来,思来想去总是不妥当,不如亲自跑一趟为好。”
一听说他即刻要走,顾锦荣又有些舍不得了,“什么东西?难为你这么大老远的。”
萧逸以目示意,近侍将一锦盒奉上,却是一挂赤金盘螭璎珞圈,四角还加了红宝石点缀,端的是贵气非凡,美不胜收。
顾锦荣看得呆了,“这……不太好吧?”
薛氏常告诫她,女孩子不该收太过贵重的礼物,尤其是在婚前,这种糖衣炮弹多半是男子惯用的陷阱,专门引诱人做错事的。
顾锦荣那有限的小脑瓜却想不出什么了不得的错事来,顶多也就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倘萧逸的目的就在于此,那她……还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萧逸面上有些赧然,“本想过些时再送你的,可实在等不及了,今日又是个重大的日子,正好拿来为你妆点。”
他说过些时,显然指的是大婚,那也不过半年左右的事。
顾锦荣想了想,也便心安理得收下――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是她的总该是她的,早几天迟几天又何妨呢?
唯独萧云霓却过分不悦,刚好她也准备了一件精细的礼物,偏偏被皇弟给抢了风头。
眼看两人还在你侬我侬说悄悄话,萧云霓轻咳了咳,从侍女手中取过一对玉镯来,“这个是青海进贡的和田玉,不但温润苍翠,戴久了还能祛病防灾,便给你吧。”
锦荣假意客套,“话虽如此,这样名贵的礼物我又怎么好收?”
合着你只要他的却不要我的,萧云霓柳眉倒竖,轻哼道:“这样的玉材,本宫库房里多的是,本来也算不上稀罕,你既不要,那我随便赏给旁人好了。”
虞妙人跟齐思佳立刻伸长颈子,渴望这天外飞来的横财。
哪知顾锦荣随后就笑吟吟地将镯子穿到手腕上,“公主盛情,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萧云霓脸上方才好过些,这才像话,又得意地睨了皇弟一眼,表示他休想独占鳌头。
萧逸才不生气呢,一样是送礼,可他那项圈是挂在胸前,紧贴着心脏,这才显得出他在锦荣心中的分量。
区区手镯怎么能比。
姐弟俩暗自较劲时,又有一个小太监飞快地路过,手里捧的同样是个锦盒,却比萧逸带来的那个要大得多,压得整个人都快瞧不见了。
他恭敬地俯身下拜,“奴才奉大殿下之命,特来贺顾县主及笄之喜。”
大皇子?顾锦荣面露茫然,宫里有这么个人么,她又几时跟这位贵人扯上关系的?
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头,打开盒盖,里头却是整套的头面,金的银的,玛瑙翡翠,应有尽有,且看起来似乎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
大皇子还特意为她治办这些?顾锦荣面色更古怪了。
小太监道:“都是丽妃娘娘昔年的首饰,殿下道反正用不上了,就当给县主的见面礼罢。”
的确阔气,只是这送死人的东西算怎么回事?何况是获了罪的死人。丽妃伏诛前已被废为庶人,只是皇帝爱惜颜面,才传旨以妃礼下葬,顾锦荣原以为这种东西该一并埋在棺材里呢,哪知大皇子却保留得整整齐齐的。
萧云霓不冷不热地道:“大哥果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太监假装没听见语气里的阴阳怪调,只乖巧地垂头等待锦荣示下。
顾锦荣倒是不介意是否死人佩戴过,只是这套头面价值连城,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只能强笑道:“承殿下抬爱,臣女愧不敢当,还请公公你退回去吧。”
小太监苦着脸,“县主何苦为难咱们做奴才的呢?奴才只知要将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好,至于其他,奴才一概不知,一概不懂。”
其实大皇子还吩咐他亲自为顾县主将那套头面戴上,可见周围架势,小太监实在气虚,一个二公主就够受了的,偏还有三皇子也虎视眈眈在旁,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顾锦荣只得姑且收下,回头再找个理由还回去,免得误了吉时。
且喜她颈子上胳膊上都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堆满了,不然真被这小太监上了身,更是有嘴说不清。
萧逸见她将锦盒撂倒一边,正眼瞧都不瞧,面容这才稍霁,阴转多云打算进屋吃席――浑忘了他只请了两个时辰的假。
锦荣心想,这厮果然是个小心眼的。
不过她喜欢看他吃醋。
*
笄礼隔日,顾锦荣带着锦盒来到宫中,本想直奔大皇子殿里的,可考虑再三,到底还是折返回来,去了庄嫔宫中。
不知那人性情如何,未免多生是非,还是请庄嫔代为转达更好。
庄嫔还记着她先前提点之恩,自然义不容辞,又感叹道:“这大殿下也着实是个可怜人,虽为皇子之身,宫里可从没人将他放在眼里,连饭食都和下仆吃的一样,哪里还有天潢贵胄的模样?”
怕是搜遍寝宫也别无长物,只能拿母亲的遗物来充数。
顾锦荣正觉得奇怪呢,就算丽妃获罪,可皇帝何至于迁怒到长子头上?他当时才几岁呀,再如何早慧也不可能是共谋。
庄嫔回望宫门,见无人窥伺,方才轻声道:“陛下起初倒没怨怪大皇子,还许他跟太子一同上书房,想来一个富贵王爷的差事是少不得的,哪知有天两人一同下学,不知怎的起了口角,大皇子就把太子推进了御湖里,太子因此病了月余,险些送掉半条命,陛下这才龙颜大怒,发话将大皇子幽禁,否则,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顾锦荣一头雾水,“到底什么口角,怎至于下这样重的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