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沈译大概是憋久了,这一哭可不得了,贺禾把他弄回屋子里。
也不管乱成一锅粥的院子里在吵什么了,沈译这一哭让贺禾松了口气。
沈译需要发泄,哭出来总比没什么情绪好。
沈译自己窝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他不像贺禾一样哭得很大声,贺禾只能听到很小声的抽泣。
内敛的人连哭都不敢让别人看见。
贺禾没再说话,屋子里只有沈译轻轻的抽泣声。
沈译站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贺禾本来想说再休息一下的。
沈译又被叫去跪在棺材前,阴阳先生唱一句,他磕一个头。
生活是不会给人太多时间伤悲春秋,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沈译头磕得很实诚,三个小时下来额头就渗出了血。
贺禾本来想一直盯着沈译的,但是沈译忙得脚不沾地。
山村里迷信,人过世要做很隆重的法事,要跪拜,要哭泣,要写生平,要祈福。
在这里身前不管你活成了什么样,身后事一定要隆重。
死后再做这些有什么用呢,死前都没能过过过一天好日子,死后做这些有什么用呢。
贺禾不懂,她不懂的太多了。
沈译从被叫出去,直到晚上十二点贺禾才和他说上一句话。
这一句话都没能说太久,贺禾从伙房里拿来的鸡蛋递给沈译,叫沈译记得吃,沈译都没来得及吃就又被叫走了。
到凌晨三四点,繁琐的法事流程才做完。
贺禾盯着沈译吃了饭,又盯着他爬上床自己才起身准备回家。
晚上没休息好,贺禾一整天感觉都感觉脑袋胀胀的,看着拦在眼前的人的时候,贺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
杨絮抱着个布娃娃,因为瘦眼眶凹陷,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也不像前几年贺禾记忆中那个一见人就笑的傻子了,手上抱着补娃娃,嘴里一直叫着:“娃娃,你看见我的娃娃了吗。”
贺禾本来就累,大半夜的被拦在路上,就有点不耐烦了:“没看见。”
杨絮却不肯放过她:“你看见我的娃娃了吗?”
贺禾不耐烦就没了耐性,声音也大了几分:“没看见,我说了我没看见。”
杨絮明显被她这一声吓着了,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蹭的一下就跑没影了。
贺禾想叫住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贺禾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沈译今天比昨天更忙,可以说是脚不沾地。
要面对那些压根不知道那来的亲戚,来一个得磕一次头,从早上到晚上就没停过。
六月底七月初正是雨季多发的时候,在孟薇出殡的前一晚下起了瓢盆大雨。
村里墓地都是阴阳先生去看,然后决定的。
孟薇的墓地不远,就在沈译家后面的山坡上。
凌晨四点,孟薇的所有东西都被拿到河边一把火烧了。
孟薇所有的一切,连带着她这个人存在的证明连同这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凌晨五点,在阴阳先生吟唱中,让家人与她做最后的道别。
贺禾扫了一圈,这么多人,除了沈译她找不出孟薇的第二个家人。
沈译没能见上的最后一面在这里见到了。
孟薇很瘦,眼眶已经开始脱落,嘴角有血迹,脸上有淤青,说明她在死前遭到暴力。
沈译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样,他们仿佛看不到孟薇身上的伤。
孟薇身上的淤青在联想到沈武说的话和村子里传出来的流言非语,没来由的让贺禾感到一阵恶心。
贺禾最后没忍住跑出了沈家的院子,找了快空地吐了出来。
她觉得恶心,所有人都恶心。
沈译跟着出来给她拍背,把手里的水递给她。
贺禾接过来灌了两口,把胃里那股恶心劲压了下去,她抹了把嘴解释:“我不是看孟阿姨才想吐的,我就是看周围人有点恶心。”
贺禾说完又有点懊恼,什么跟跟什么,越解释越乱,她索性摆烂了:“我就是对村里人有偏见。”
“我知道。”沈译说。
“我知道的。”沈译又说了句。
冷漠,旁观,视而不见都等于参与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