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宴会
第30章宴会
屋内的空间很宽敞,进门后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会客厅靠里的那个夹角处一左一右摆着两个博古架,上面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摆件,博古架正中间是一米宽的格子,一个放着做成标本的熊脑袋,另一个则放着两个狼头的骸骨。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大圆桌,是待会儿吃饭的地方。
会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道月亮门,右边的是茶室,装了一排雕着梅花的漏窗,这是许茗因找木匠定制的,在她的记忆中,她的茶室里就有这么一排窗子。
这排窗子不仅美观好看,还让原本采光不好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通透,落日时霞光罗进来还会染上一层朦胧的诗意。
太阳初升时,日光会跑进来留下一地的微光,梅花的影子会印在地面上,那是只在夜间盛开的独属于黑暗的花,在有光时惊鸿一瞥,然后看着它们慢慢散去。
左边的月亮门上则挂着两层厚厚的帘子,帘子后面是一个空旷的隔间,里面只放着一个挂衣裳的架子,那架子上挂着十来件做工精细的大氅,都是从云归城最好的布庄里买的。
隔间里又朝外开了一道门,穿过这道门是一条曲折的风雨长廊,长廊两边挂着几串对称的铜制莲花形雨链。
走到了长廊的尽头,是一座八角亭,亭中布了桌椅,点着炭盆,坐在里头往前看,就是那大大的戏台,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能将台上的唱念做打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今日宴会的所有布置了,从早到晚,许茗因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许红翠先将人引到了茶室里,里面盘了一个又宽又大的火炕,火炕上铺着一层草席,草席上才是靛蓝色的褥子,坐上去微微有些发烫,却不会叫人难受。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也不知是谁带来的,反正云归城很多年前就有了火炕,宋颂她们买的这套宅子了更是盘了不少,可见原主人有多怕冷。
许茗因跪坐在火炕上点熏香,细细的一支香插在莲花形的底座里,燃烧时会冒出一股细细的白烟,白烟并没有往上飘,而是不停地往下沉,积在翠绿色的底座里,犹如山间一汪碧泉,终年云雾缭绕。
她的面前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矮桌,矮桌上铺着一块底色为蓝,绣着翠竹青鸟的席布,席布上摆着一套豆绿色的泡茶器具。
许茗因头上没有戴首饰,只用一条青色布巾将头发全部挽起后垂落在肩侧,那布巾搭在孔雀绿的衣裙上,看起来清雅秀丽。
眼见程惜玉她们进来了,许茗因连忙起身去迎。
她认不出谁是程惜玉,便屈了屈膝伸手摸着程喜云的小脸说:“这便是贵府七小姐喜云吧,果真和我想的一样乖巧,生得如此玉雪可爱,让人看了就喜欢。”
“多谢夫人夸赞。”程喜云绷着小脸礼貌地回话,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印着许茗因温柔的脸。
小丫头心中暗暗想着,这位宋夫人也和惜玉姐姐说的一样,温柔可亲,貌美非常。
“呀,真是乖巧的孩子,过来我这儿*,许姨拿点心给你吃。”许红翠也在旁边附和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布袋子被撑得鼓鼓的,里面装满了糖果。
程喜云有些拘谨地望向程惜玉,一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模样。她到底是个九岁的小孩子,甚少出门,没见过什么生人,待一会儿就开始怕了。
程惜玉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去拿吧,记得要谢谢夫人。”
“嗯。”她迈着步子走到许红翠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人说:“谢谢夫人。”
许红翠笑着将那袋糖塞进她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乖巧的小丫头叫我许姨就可以了。”
她说话间看到了从窗外走过的洛霖霖母女,就捏了捏程喜云的脸蛋,“好了,丫头出去和那个姐姐玩儿吧,我们在屋里喝茶,就不拘着你了。”
程喜云又看向了程惜玉,对方点头后她才脆生生地答了句好,然后抱着自己的糖果跑了出去。
她往外跑时撞到了洛霖霖身上,幸亏酒儿反应快拉着她才没摔倒,她低着头嗫嚅着:“许姨让我找姐姐玩儿。”
这个姨姨脸色有些冷淡,并不想许姨那样笑眯眯的,程喜云有些害怕。
“好,我带你去玩。”
酒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带她去院子里玩跷跷板和滑滑梯,这些都是她爹爹昨天半夜才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她也还没玩够。
等到洛霖霖落座,这次宴会的人就算是到齐了。
许红翠擡眼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洛霖霖横了她,微微侧着身子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番作态,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的不和。
既是不和,那这位洛夫人的姗姗来迟就有了原因,想必是为了落许茗因的面子,毕竟她和许茗因的姑姑之间有些嫌隙,总是要想方设法地给许红翠找茬。
许茗因宽厚一笑,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和往常一般柔柔地说:“我身无长处,唯独泡茶一道尚有些研究,今日便给程家诸位小姐泡上一壶茶,咱们品茗闲话,讨个半日浮生闲。”
她揭开茶罐,将外形紧细,卷曲秀丽的云雾茶拨在茶则中,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才开口介绍道:
“此乃云雾茶,种于西南深处峡谷深幽之中,茶山终年云雾缭绕,从而得名‘云雾’。此茶属绿茶,汤色清澈,香浓味甘,以味醇、色秀、香馨、液清的特点而闻名,是我们部族独享的宝物之一。”
“云雾茶取一芽一叶,采回后经过杀青、抖散、揉撚等九道工序方可制成,饮之有强心、清火、收敛等功效……”
水声汩汩,茶叶在盖碗中伸展着芽叶,色泽绿润,香味渺渺。冒着热气的茶汤被倒进了匀杯中,最后又分到了品茗杯里。
“诸位,请。”
对于喝惯了陈茶的程家姐妹来说,这茶终归是有些淡的,但是那香味却是陈茶比不了的,缓缓抿一口,感受着嘴里残留的茶香,方才觉得闲暇惬意。
品了茶就看戏,洛霖霖编了一出戏曲和一场杂耍,都是短小精悍的节目,加起来也就演两个时辰,保管叫人看得乐乐呵呵的。
在踏上风雨长廊之前,许茗因将准备好的大氅一一递给她们,然后才在前头领路。这些端茶递衣的小事叫她做来赏心悦目,并不会给人一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反而觉得能被她如此对待属实长脸。
许红翠说:“这两出戏都是我点的,戏班子说他们从未在外演过,今儿个可是头一回演。妹妹们且听着,若是不爱听了就说话,叫他们换一折便可。”
戏曲叫《莫问天》,讲述的是一个皇子在南巡的过程中遭遇截杀,幸得忠仆以命相护,方才捡回来一条命,只是他伤势过重无法立即赶回京城,只能暂时躲在贫穷的村子里养病。
捡到他的是一个独眼的鳏夫,那人虽然沉默寡意性子冷淡,但也出银子给他治病养伤,还杀了家中下蛋的母鸡给他补身体。
皇子对鳏夫很是嫌弃,只是承他恩惠,不得不演些表面客气出来,实则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人,貌丑残疾不说,身上还有股味道,叫人看了就恶心。
他觉得鳏夫家徒四壁,定是因为他懒惰无能,不愿意吃苦劳作才会这么贫穷。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发现鳏夫并不懒惰,甚至很勤快。
他天不亮就得起来劳作,先将那仅剩的三只鸡放出来院子里找虫子吃,然后打扫鸡舍,将那些秽物收拾起来沤肥养地,顺便给破损的鸡舍加固,或是提着锄头翻翻院子里的地准备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