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115章“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
第115章第115章“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
“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皇帝意味不明地冲着贾赦挑眉。
旁边的宋钱看贾赦的眼神更像看疯子，国库的账册上银钱是不少，但是大头都是一张张的欠条,库里的现银也不过只有几百万而已。
而这几百万周全的是整个天下，因此连皇上用钱都还得抠抠搜搜的，贾赦这一出手就是几十万直接打水漂,竟是比皇上还大方多了。
贾赦耷拉着眉眼道，“说是几十万两银子，皇上也看看都在谁的手里，我能轻易收回来？她们要说一句没有，难不成我能劈开大门，冲进她们的库房里去抢？”
“而且这些都是从官中套出去的银子,就算追回来了,分家之时至少也得分出一半去。”贾赦对此事想得很透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吃力不讨好？索性便全当它丢了吧。”
“只是我贾赦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人,我的东西自己可以丢,但别人想占我的便宜,我定让他将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发完狠,贾赦脸上的表情变得正经，“再有便是,借钱总要有利息,皇上大度不曾提及此事,臣却不能不懂事。当然，臣知道本朝律例，借贷取利不得超过本金，皇上自然不会明知故犯。”
“但银钱谁都不嫌多,尤其皇上照管着整个天下，既要防范四夷，又要各处赈灾，还要想方设法让百姓过得更好，哪里不用钱呢？”
“臣也不过是拿这不一定能到手的银钱，做一个顺水人情。一则向皇上求一份庇护，二则若是能为皇上尽到一点绵薄之力，也是臣的万分荣幸。”
皇帝默默听完这番话，虚点贾赦，轻哼道，“真是好的坏的全被你说完了。”
“皇上明鉴，这些全是臣的真心话。”贾赦满脸郑重地说完，垂头低声道，“毕竟，除了皇上，臣也再寻不到长辈庇佑了。”
这一声示弱，光明正大地攻心，皇帝原本欲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当祖父的年纪，却还如幼童一般盼着有长辈当靠山，本该骂一句无能不上进，然而作为被依靠的长辈，皇帝心头就是感慨万千了。
当年贾赦惹出事来，他居中调停的不少，骂的罚的更不少，称一声长辈绝不为过。
而贾赦真正的长辈，那些皇帝曾经信重的重臣，如今却是一个个都早早离世了。只留下贾赦这么个东西！
皇帝心头回忆翻涌，看向贾赦的眼神便更是纠结。话说当年贾赦明明是宁荣二府的心尖尖，虽然他出生没几年，贾源兄弟俩便先后去世，但对贾赦的看重人尽皆知，荣太夫人对他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贾代化的口中，贾赦这个大侄子从来都是长得好会说话，最是讨人喜欢。便是最后指定贾政袭爵的贾代善，在世之时教训贾赦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分给他的私产也是最多的。
怎就临了临了，偏要把爵位给贾政，以致贾赦袭了个一等将军，偏居一隅、大权旁落，最终成了如今的尴尬状况。
贾代善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上若是恕臣无罪，臣倒是能试着说说他的想法。”贾赦说道。
皇帝一呆，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是把心里话问出了口。他沉着脸问道，“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贾赦答道，“听到皇上问我爹是如何想的。”
“莫非他单给你留下了遗书？”皇帝好奇地问。
“皇上说笑了，”贾赦淡淡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臣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上回一遭清醒过来，对于我爹的想法，自是有了几分感悟。”
皇帝更是好奇，“来来来，你与我好好说一说。若是说的准了，你的请求朕便应了。”
“父皇！”屠渊抢在满脸喜色的贾赦之前开口，“父皇要与贾将军详谈，儿臣与宋员外郎便先告退了。”
需要皇帝恕罪贾赦才能开口，他就别带着宋钱趟这趟浑水了。
皇帝挥挥手，“你留下，宋卿就先去荣国府，帮着贾赦将那些贪墨的钱款收回来吧。”
“多谢皇上！”贾赦兴奋地冲着皇帝行了个大礼。
皇帝笑了笑，待宋钱走远后，才对贾赦道，“好了，朕恕你无罪。你来说说，你爹为何最后执意要将爵位给贾政？”
“只因臣并非老太太心目中荣国府的继承者。随着臣年岁渐长，因臣不学无术、任性妄为，而贾政一心向学，原本一视同仁的我爹，也渐渐与老太太成了同一个心思。”
贾赦苦涩地笑了笑，一字一顿地道，“从始至终，我爹都没有坚定地选择过要我继承荣国府。”
贾母的偏心，他从来都一清二楚，但以往的他，哪怕认了荣国府的继承者不是他，心里嘴里也从不曾承认，贾代善与贾母的心思是一样的。
然而，家族的传承主母是有一部分权利，但若是家主强势兼心思已定，主母又能起到有几分作用？
贾代善是受控于妇人之手的弱势家主吗？宁荣二府、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能给出同一个答案，不是。
所以，在承认自己并非荣国府继承者的时候，贾赦心底里，便已经感知到了这个真相，只是从来不肯也不敢承认罢了。
贾赦勇敢直面自己的脆弱，皇帝却是惊得险些跳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是荣国府嫡长子，于情于理于法，你都是荣国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你爹怎么可能从来没有选过你？！”
“占嫡占长，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吗？”贾赦摇了摇头，看着皇帝的眼神有些怪异，“许是皇上顾念了太子太多年，忘记了当年的旧事了。”
当年旧事？皇帝犹如醍醐灌顶，瞪大了双眼。太子之前，参与皇位争夺的人是他。而他这个皇位争夺的胜利者，胜过的是同样作为嫡出的亲兄长。
所以，贾代善是因为当年他的父亲太祖皇帝以贤德选他继位，也生了以才德选后嗣袭爵的心思？
是了！当年酒酣耳热之际，他确实曾与贾代善说起过，“长幼算什么？才德方为重！”那让他困惑了十多年的换子承爵，缘由原来是在他自己。
皇帝恍然大悟，他就说，贾代善乃是他信重的重臣，如何敢违逆他的心意，执意在遗折之中详述贾政的才情，并请求让贾政承袭爵位？
然而如今困惑解除了，皇帝整个人却是不自在了起来。虽说贾代善有窥伺帝心的嫌疑，但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结果他却因此迁怒贾代善的儿子，贬了贾赦本应该有的侯爵。
更别提贾赦作为嫡长子，原本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资格，也是因为他，自幼时便飘飘摇摇。要是没有他当初那句话，作为贾母下半辈子最大的依靠，贾赦和她的关系，是否也不会沦落到如今？
皇帝陷入沉思，贾赦也沉浸在自嘲中，屠渊将二人面色尽收眼底，心念急转，不久也明悟了过来。
状似无意地看了贾赦一眼，屠渊叹息一声，对皇帝道，“父皇，无论旧事如何，贾将军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总归也不过是顺便，他那些被明目张胆贪墨掉的银子，还请父皇帮着他讨回来吧。”
“银子讨回来有什么用？”皇帝回过神来，轻哼道，“他爹不是给了他不少银子，当做不能袭爵的补偿了吗？”
皇帝一想通，对贾赦受到的优待便也能理解了。既然不需要袭爵当家，只要不犯下大错，贾代善自然犯不着对他严加管教，多分点私产作为嫡长子的补偿更是理所应当。
然而这些有用吗？袭了爵还是被逼得住到角落里，白花花的银子十年如一日的被补贴到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