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蹊跷
相府门口挂起了白灯笼。段丞相晚年丧女,哀痛太过倒在了病榻上,早朝连连告假。
段家小姐在封妃圣旨到来那日意外被烧死的事情在京中传开,成了不少人的饭后谈资,谈到最后,总是要摇摇头说声可惜。
离富贵只有一步之遥,可不就是可惜?。
“小叔?小叔……”
对着书本发呆的段重镜回过神,忙站起来道:“我在,嫂嫂请进。”
“在这里住的还好吗?”高飞燕带着侍女来送吃食,面容尤带倦色。她抚摸着凸起的孕肚,示意拿着东西的侍女上前。
眼看高飞燕临盆将近,还来操持这些小事,段重镜不由紧张道:“多谢嫂嫂照顾,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读书很认真嘛,我敲了几声门都没听见。”高飞燕故意取笑道。
见段重镜不好意思地挠头,她转了话头,“天要转凉了,我托丫鬟做了几身衣物,你先收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或者缺了什么,和我说就行。”
高飞燕强调道:“科举将近,不要客气,一切以考试为重。”
“好。”段重镜满怀感激应了下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足以他看清这对夫妇的诚心,兼之段轻章摆平了段公良,虽然没说认祖归宗,好歹不追杀他了,还能让他参加科举。叫段重镜打从心底里接受自己的兄嫂。
“兄长他最近还好吗?”段重镜再三犹豫,才问出口。
高飞燕温柔道:“他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段重镜搓了搓手,“我、我想见兄长,嫂嫂能帮下忙吗?”
段轻章这几日为了段锦诗的白事忙得脚不沾地,一众友人的邀约都拒了,大理寺那边告了长假。
“是科举的事情?”高飞燕猜测着自己能否帮上忙。
“不是。”段重镜闭口不言。再多问几句,他怕是要挖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了,于是高飞燕不再问,应承下来。
回到房内,高飞燕遣退了周围的侍女,拿起桌上的开支用度查看。段老夫人很多年前便去世了,段公良明面上只有一个儿子,因此自她嫁入段家以来,便执掌中馈,管理府内下人,负责府内膳食以及一切开销事宜。
她撑着额头看了几页,越看越烦闷,索性拖过桌上的诗经翻起来。翻着翻着,竟就着坐着的姿势睡着了,连段轻章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段轻章捡起榻上的毯子,轻手轻脚去过去披在高飞燕肩上。见桌上尽是府内琐碎,不由有些心疼。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最知出身武官世家的高飞燕不爱这些。
当时高家调职,全家都要搬去边远地方,加上段公良看不上小门小户的高家,不愿让高飞燕入门。他一度以为高飞燕会放弃他,随家人离开。
艰苦如此,两人都撑过来了。他却没能给高飞燕想过的生活,心头有愧。
诗经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段轻章看见里面夹了张纸。抽出来一看,上边写了好几个名字。
段轻章笑了,提笔沾墨,在那张纸上圈出个字来。
“唔?!你回来了?”高飞燕手臂没撑住自己脑袋,在失重感中惊醒,睁眼便看到眼前桌上的笔墨。
“是啊,你在挑名字?我看‘欣’字就不错。”段轻章放下毛笔,“不求富贵,孩子以后过得开开心心就好。”
“女孩用还好,男孩,怕是不太妥。”高飞燕斟酌道,“会不会太简单了?”
段轻章不以为然,甚至有些骄傲,“哪有?我看男孩用也很好啊,你挑的肯定是最好的。”
高飞燕笑着锤了他一拳,“别闹了,名字可以以后再想。重镜找你有事,好像挺急的,你去瞧瞧?”
“行,那等我回来,我们再慢慢挑。”段轻章接下了她的拳头,给她理了理额边碎发,带着自己都没觉出的温柔,轻声道,“别在这里睡了,对身体不好,回榻上歇着吧。”
段重镜心不在焉复习着,时不时就侧头看那道半掩的木门,照进来的日光逐渐西斜。
就在他想着今天可能等不到段轻章时,门外响起极有规律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听得人心头的紧张散了大半。
“大哥!”门才被来人敲了一声,段重镜就从椅子上倏然站起,撞得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身月白的段轻章推开门,颇为惊讶,道:“你在等我?”
段重镜踌躇道:“因为有件事,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讲。”
段轻章皱眉,神情严肃,“那你现在是觉得该对我讲了?”
段重镜点了下头。
那日圣旨来的时候,恰好后院起火。其余人都跑去接圣旨了,唯独段重镜自知身份尴尬没有轻易露面,他看到后院起了火,看方向,似是段锦诗的院子。
段重镜其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对他的好,他不会轻易忘记。他忆起段锦诗之前出手帮他,因此第一反应是过去救火。
他傻呆呆提着木桶冲过去的时候,看到院子里两伙人斗得激烈。
一伙蒙面,穿着是普通百姓模样,不知道哪来的。另一伙人却显然是府上的,有两个人段重镜还认得,正是当日初见段相,段相下令要杀他时,摁住他手脚那两人!
见房子火焰越少越大,段锦诗不知所踪。回过神的段重镜连忙理了理衣襟,壮胆学着段轻章的语气走到院门处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既出,蒙面人退了干净,而那群家丁都持刀看着他。
面对这么多人的视线,害怕被识破的段重镜背后发冷,恨不得立刻逃跑。他强撑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救火!”
那群下人不知道有没有识破他,应当是没有的。因为他们纷纷收起刀具,恭顺地拱手应是,却没有救火,而是退下去了。
等人离开后,段重镜才松了口气。想起若他们真是段相手下的,不听大公子的话应该……是正常吧?
他顾不上想更多,一个人提着桶匆匆救火,试图喊人来帮忙,喊了半天周围都没人来。
直到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段重镜把木桶丢在池塘边上,藏了起来。他眼看着段轻章带着下人们赶来,捡起池塘边上的木桶开始救火……
“你的意思是父亲知道这些事?”段轻章若有所思,当日段锦诗院内的血迹他也看到了。段重镜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