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上神龙潆(08) - 璧上观 - 是辞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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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上神龙潆(08)

凡人清璧的孩子与她何干?龙潆并非否认清璧的存在,可她连易水悲到底是谁都还没弄清,更不必说这孩子来得突然,庆幸发现得及时,她尚未生出怜惜之情。

龙潆道:“元君,能否助我将它剔除?”

金母元君显然不赞同此举:“它在你腹中尚有一线生机,你偏要将它取出,可是打算将他舍了?”

“我为何要它?它昨夜险些将我置于死地,将来定是个祸害。”龙潆不禁想到易水悲灭门长石残山沈家时的情形,如今想来仍觉背后发冷,更不必说紫衣阿修罗一箭射穿沈无恨。龙潆闭眼,俨然下定决心,“我如今已稳住心神,法力也还堪用,便不劳烦元君了。”

金母元君到底不忍:“老身倚老卖老一次,赤骨银龙族如今只剩你一人,这孩儿虽然顽劣了些,却也能看出天资不凡,才有如此霸道的力量,只要严加管束,将来必成大器,何谈祸害?”

兰阙最了解龙潆,凡是她下定决心之事,必无转移,金母元君不过浪费口舌而已。

龙潆道:“我乃未来天君,匡扶天地、庇佑八荒,我有无数的事情待做,浮帝选我绝不是为让我延续赤骨银龙的血脉。我知元君并非此意,可我心已决,它留不得。”

她无法开口,言这腹中胎儿之所以霸道,因其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她如何说?迦维罗沙窟一战,天兵天将折损,璇瑰赔上一双眼耳,她被封寒璧千年,浮帝归真,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哪个不比这贸然出现的孩子重要?

金母元君眼见事无转圜,叹一口气,拿过桌上的补天锥拄拐离去。

龙潆盘腿打坐,运行周天,璇瑰精于医术,一同施法,护她仙身无虞,兰阙则静默在一旁,严阵以待,谨防二人入魔。

她活生生将那死胎从腹中取出,她的孩儿自然也是条赤骨银龙,因骤然离开母体而化为原身,像她腰间的银色绦带,无声落在掌心间。兰阙始终无话,可看到那条不过寸长的幼龙,龙角尚未不明显,让他不禁想到龙潆破壳而出时的光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兰阙低声道:“倒是似你。”

龙潆莞尔一笑:“你还记得?我都记不清了。”

兰阙也笑,给璇瑰讲道:“她破壳之时,也不过这般大小,激动地一头扎进碧溪中,打算游个来回。不想遇上神鲤甩尾,把她打晕丢了出去,我在泥沼中将她找到,堂堂龙潆上神险些在破壳之日被污泥闷死。”

气氛本该哀伤,兰阙说起这桩陈年旧事,三人俱忍不住发笑。

龙潆将幼龙交给璇瑰,璇瑰心中存有怜悯,为给她个将来可以后悔的机会,用仙障将幼龙封印,保它龙躯不陨。兰阙自袖中掏出一片鹤羽,送进屏障之中,供它栖息。

那片鹤羽比龙潆在凡间时收到的小上些许,她这才想到兰阙送来的信笺,眼中闪过惊诧。他并非寻常野鹤,白鹤仙乃天界祥瑞,每一片鹤羽都无比珍贵,因鹤羽轻易不会掉落,若是强行拔下,瞬间就会化为齑粉,尽失灵气,泯于凡尘。

龙潆问兰阙:“我在天亘山时收到羽毛信笺,你怎会掉下那般形状完好的鹤羽?”

璇瑰看向兰阙,欲言又止,兰阙只是淡笑:“我已不年轻了,鹤羽脱落,并不稀奇。”

龙潆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玩笑的自嘲,璇瑰适时开口打断,三人一道去了瑶池。

瑶池灵气繁盛,优钵罗花宝色照天,香风匝地,放无限光明,辉映大千世界。璇瑰将封闭幼龙的屏障置于瑶池水底,亲自封印结界,无第四人知晓。

是夜,龙潆独自泡在弱水之中,她体内的亏损亟待填补,借弱水之力融合阿僧祇劫后骤增的修为。弱水冰寒刺骨,她竟觉得浑身仍旧燥热,倒比过去还耐得住寒了。尤其腹中胎儿离体之后,她觉得浑身轻便不少,法力也愈发强劲,这才有了些许破劫的实感。

她忽然心思一动,飞身出水,拂袖消失不见,眨眼间出现在天亘山巅,寒意扑面而来,与她的燥热中和,好受不少。

昔日巍峨的寒璧四分五裂成巨大的冰凌,崇山峻石般分散立在山顶,月光映照下泛起凛冽寒光,好似刀锋。

龙潆满心感慨,阿僧祇劫中的这场大梦,就是从天亘山巅开始的。满心怅惘之际,忽见一裹着绛红大氅的身影跪在冰凌之中,背影萧瑟萎靡,一动不动地像个死人。

是宫徴。

想她初见宫徴,用温润如玉、仙风道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如今梦醒,她深知自己对宫徴的好感其实来自兰阙。没错,宫徴太过肖似兰阙,若非在天亘山巅,他必有一番作为,指不定还能修至仙阶,可惜后来的事情满地鸡毛,尽不如所愿。

龙潆闪身到宫徴面前,佝偻的男子缓缓抬起僵硬的头颅,看到龙潆的瞬间,他瞪大双眼:“清,清璧姑娘?”

唤出口后他就否定了,不是清璧,眼前人一袭银衣,虽作寻常打扮,头顶不乏珠玉,白璧步摇曳地,腰间悬玦,通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仙气,亦带清冷疏离,虽容貌相同,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听到这个名字,龙潆不禁发笑,时至今日,她对宫徴仍无丝毫怨恨,更多的是怜悯。她对腹中亲子毫无的情感竟施舍给了宫徴,思及此处,龙潆笑意愈深。

“清璧倒也算我,却不全然是我,我乃上神龙潆。”

宫徴连忙施了一礼,恭敬道一声“上神”,龙潆瞥见他举止缓慢,周身已然冻僵,略施法术让他暖了起来。

她像是与老友叙旧,阿僧祇劫一游,多数时间都在虚度,所识之人不多。肃慎郁算一个,其次便是宫徴,最多加上个沈白。

“你为何跪在此处?”龙潆问道。

“忏悔,赎过。”宫徴答道。

龙潆心中一紧,她从未记恨宫徴,此时以自己的仙龄称长一次,只觉宫徴像个从未犯过错的孩子,数年过去愧怍不减分毫,长久地在心中苛责自己。

她忽然想起一桩往事,问宫徴:“你可还记得易水悲?”

宫徴颔首:“自然记得。”

“我们离开天亘山那日清早,他独自见过你,同你说了什么?”

“我偷换优昙婆罗果,愧对于他,他让我答应一件事,此事便一笔勾销。”

“什么事?”

“此生不见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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