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退婚他一生总共又尝过多少甜味呢?……
第126章退婚他一生总共又尝过多少甜味呢?……
无情离开后,金风细雨楼就住着两个病人。
一个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还有一个,是不日前一波耗光内力的宋雁归。
当然真要说起来,真正且唯一的病人还得是苏梦枕。
梦枕红袖第一刀,小寒山派红袖神尼的亲传大弟子,金风细雨楼的第二任楼主。
天之骄子,却因在襁褓之中被“天下第六手”震伤,从此病魔缠身,终年咳嗽不止,只凭一口真气吊住性命。
上天似乎总喜欢叫人命里残缺,纵使万人敬仰却时日无多,所得非所求,所求关山难,于是残缺也成了一种美。可当这份残缺落到自己身上时,才知道残缺的别名,是残忍。
苏梦枕就是这样一个人。
宋雁归于京中来去数月,难得终于有机会闲下来呆在金风细雨楼,百无聊赖养伤调息的日子里,她眼见苏梦枕每日在玉塔与一波又一波人论事,他要掌握各个堂口的动向,了解火器督造的进度,关注整个江湖的风雨,从中提取有价值的信息(虽然有杨无邪分担),还要操心边关战事和庙堂局势。
宋雁归由衷地觉得佩服,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要每日这般呕心沥血已是不易,何况苏梦枕,早已病骨支离。
难怪树大夫每回提起他的病都要摇头叹气,就连近段时间才开始参与给苏梦枕治病的温趣,每次说起苏梦枕也总是皱着眉头,也难怪杨无邪叫她闲着也是闲着,受累帮忙盯着苏梦枕按时服药好好吃饭。
毕竟她虽然内力一时耗尽,但身体丝毫没受影响,而且经过这些时日的复健和调息,生意内劲自发运转,雁归大侠眼下已经又能打能跑了。
赵佶但凡有苏梦枕十分之一的自律和操守……算了,这么说辱苏梦枕了,赵佶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苏梦枕刚和杨无邪谈完公事,终于用上今日第一口饭时,听到宋雁归这番吹捧也不由轻笑出声。
苏梦枕虽病,可因着出身的缘故,自小身边就不乏吹捧之人,可宋雁归不一样,她是真的嫌弃赵佶,也不觉得世俗的权力名位有半点值得敬畏或留恋的地方。
道家所谓的心游万物而得自在,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所以也只有她,才能练成生意内劲。
若非时局如此,苏梦枕想,自己或许也会愿意成为她这样的人吧。
“苏兄,”耳畔冷不丁传来宋雁归的声音,苏梦枕擡头,眼见她一手捧着饭碗,一手执筷,一脸严肃道:“吃饭的时候思虑太多,不仅影响胃口,也不尊重食物。”
苏梦枕微怔,出于好意的相劝他倒是听过不少,但理由这么别致的也只有宋雁归了。
说起来最近她好像被杨无邪和树大夫拜托了让跟着他。因为师无愧被他派去了南边做事还没回来,而这样敏感的时局,苏梦枕却有事不得不出门一趟。
那位宋先生对这个安排没意见吗?
半个月前楚相玉、诸葛正我,还有无情去探望某人时,他也在场。宋雁归那一番惊世骇俗的发言言犹在耳。
王怜花倒是真的对这个提案没什么异议,因为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苏梦枕是一款比当年的宋雁归更叫人头疼的病人。
宋雁归当年至少还会笑嘻嘻对着你阳奉阴违,而苏梦枕,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照理说按照他配的药方按时服用下去,苏梦枕的病情不至于加重,这也是他此前放心交给温趣去配合树大夫的原因。可方歌吟一战后他自己也身负重伤,伤好之后往苏梦枕那里一看,不免心惊。
对方的情况比自己以为的更糟,面容憔悴青白,一双眼却似燃着森森冷焰,幽幽瘆亮令人胆寒,很难说清楚苏梦枕和当年的宋雁归,谁的情况更糟。当然王怜花这时候忘了他那本图册也在其中加了码。
“雁归,宋先生说你也曾沉疴难愈,是生来如此吗?”秋日萧瑟的路上,苏梦枕微微咳嗽,好奇问道。
“嗯,”她双手背在脑后应声道:“我还在襁褓中时,是师父和师叔恰巧在山中赶路,避雨时听到了我的哭声,把我带回去抚养长大。”
她回忆道:“师父一直没教我习武,我十岁之前都以为师父只是个种地的隐士,直到有一天中途睡醒发现没人在,跑去后山发现他们在背着我偷偷练武。”
“我其实当时也不知道那是练武,只以为他们是在摆什么造型,”她笑嘻嘻道:“觉得很好玩,就默默记住了动作和呼吸,我学得很快,在梦里也能学,后来不到一年就打败了师门中除了师父之外的所有人。”
苏梦枕默默听着,没有打断,然后就听她道:“可其实以我当时的身体,如果不练武大概勉强可以活很久,但只要开始练武,至多十年,就会死。”
因为背负着先天死意的人,习武天赋虽然超凡卓绝,可一旦习武,经脉终有一日会不堪其折。
“可你没有死。”苏梦枕笑了笑。
“嗯!差一点,”宋雁归难得提起这段往事,打了个响指得意道:“也算是拼尽全力给自己搏出了一线生机。”
她突然脚步顿住,在苏梦枕不解看过来的目光里,一脸真挚道:“苏兄,这都是我谨遵医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缘故。”
时刻不忘杨无邪和树大夫叮嘱的宋雁归。
苏梦枕无奈地摇头低笑,在他又一次咳嗽的时候:“给。”青衣女子朝他伸手递去一瓶药。
这是王怜花按照以前给她配的方子增减份量后新配的药糖,特地叫她拿给苏梦枕的。
“多谢。”苏梦枕倒出一颗服下……齁甜。
“不会影响药效的,”宋雁归小跳着朝前走,边哈哈大笑着解释道:“苏兄,吃点甜的又不犯法。”
他一生之中总共又尝过多少甜味呢?
更不必说那难得的一丝甜,如今他也要亲手抹去。
想到这里,宋雁归掩在碎发下的眸中浮出某种复杂的情绪。
苏梦枕在眼前青衣人张扬无忌的背影里品出某种无声的体贴和温柔。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口中那一点甜纵然抵消不了积年累月的苦涩,可苏梦枕依然珍视这份无价的,来自对方的心意。
“到了。”两人并肩站定,宋雁归定定看着头顶那块新漆过的牌匾,忍不住感叹道:“这应该是从西南运来的上好的楠木削作匾,还是新刷过的金漆,好有钱啊。”
只是刚感叹完,垂眸就看到见过一次的雷媚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美目流转,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雷恨:
“苏公子,宋姑娘,雷总堂主已在堂中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
不是苏楼主,而是苏公子。
这是因为苏梦枕今天来六分半堂总舵,并非是以金风细雨楼楼主的身份来见雷损,而是和雷纯有一纸婚约为凭的苏梦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