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见面
登上去往B市的飞机时，苏瑾昱觉得他好像在做梦。
坐在身旁的男人向空姐要了一条毯子，动作温柔的盖在了他的身上，而后将他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转而和自己十指相扣。
“别紧张。”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瑾昱神情略微茫然的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我没紧张，我就是……”就是还是紧张，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素未谋面的小叔和他长得很像，心里一直记挂着他，现在生了病躺在医院，想见他最后一面……还有曾经狠心抛下他的母亲，不是真的不爱他……
这些荒诞至极的话从顾裴朗的口中说出来也没有增加多少的可信度，苏瑾昱总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不要想了，睡一觉我们就到了。”顾裴朗看着他一直颤抖的睫毛，眼里满是疼惜。
苏瑾昱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我……那个女人一生下我就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苏瑾昱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只是想找个人聊天，驱散他心里的不安。
“小的时候还不懂事，只知道荷花村的村民看我们家的眼神很怪，那些孩子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没爹妈的孩子。”
顾裴朗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皱着眉没说话。
苏瑾昱：“再大一些，我就会看见外婆躲在屋子里抱着一件花花的衬衫偷偷掉眼泪，也看见每次外公出去回来后拉得比马脸还长的脸，村里的阿姨大妈每次聊天，我家总会是他们话题的中心。”
苏瑾昱想起那段并没有接收到多少善意的童年，心里一片平静。
陈珊两个字，还是他在那群孩子又一次对着他家吐口水他气不过跑去他们家田池塘里将所有的莲蓬都毁了之后，那群大人找上门时骂出口，他才知道的。
那些妇人刻薄着一张脸，忿忿的骂他外公外婆，连着他一起。
苏瑾昱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爹不详娘不爱的孩子。
一直长到十二岁被苏家接回去之前，苏瑾昱曾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他的妈妈不爱他，既然不爱他，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他也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女人就会突然拖着行李箱出现，笑着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她没有不爱他……但是这些都只是他的幻想。
十二岁在见到一个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后，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堕落，也学会了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也能走下去。
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眼里只有女人，母亲是个出身卑微又想一心嫁入豪门的拜金女。这样的两个人是他的父母，苏瑾昱一度认为他的出身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爹不疼娘不爱，是这个世俗给他下的定义，苏瑾昱也这样一直以为着。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你的妈妈是爱你的。
苏瑾昱觉得除了荒谬，就还是荒谬。
他一边絮絮叨叨的和身旁的男人回忆着从前，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对方的容貌，除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外，再无其他。
“我第一次看见她，还是在苏姜年居住的房间里，他的保险柜里有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是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她。”
苏瑾昱动了动脑袋，在顾裴朗怀里找了个更加舒适的角度，这才继续道：“我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很漂亮，苏姜海说我的嘴和鼻子和她的很像。”
顾裴朗垂眸仔仔细细认真地看了一眼，而后摇头：“才不像，阿昱更好看。”
明明是哄人的话，苏瑾昱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苏……他说的，我不相信，可我还是想去看一看，外公外婆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可以的话，我想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和他们葬在一起。”
顾裴朗抱紧了怀中的人，声音低沉温柔：“好。”
飞机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后缓缓在机场停了下来，被商弋派来接人的王琪早早的就等在了机场外，在看见从通道口出来的两人时，男人快步迎了上去。
“顾总，苏先生。”面对着面前这张和他们夫人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王琪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惊讶。
男人恭敬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而后打开了身后的车门。
“七爷在医院照顾夫人抽不出身，让我来接二位。”
顾裴朗和苏瑾昱坐上了车，王琪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B市还笼罩在寒冬之中，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丧失了对生活的乐趣，街道上几乎感觉不到过年的气氛，灰色的天空映衬着光秃秃的枝丫，有几分萧条。
黑色的车子缓缓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苏瑾昱和顾裴朗跟在王琪身后进了医院。
医院里的气氛低沉压抑，沉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三人进了电梯来到苏漓病房所在的楼层，一开门就听见了一道小孩子的哭声。
重症监护室里，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对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却平静，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一旁的椅子上坐着面容憔悴的商弋，他膝盖上坐着一个抽抽噎噎的小姑娘，另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根透明的输液管连着皮肉下的血管和支架上的药瓶。
“七爷！”王琪看见眼前的一幕，微微变了脸色。
男人焦急的走进去，看着对方插着针管的手，目光变得担忧。
商弋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抬眸轻轻扫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了他身后的两人。
“小铃铛还没吃饭，你带她出去吃点东西。”
怀里的小姑娘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哭得凄惨：“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和爹地爸爸分开呜呜呜……”
看着小公主对自己的抗拒，王琪有些为难，却还是在接收到自家老板的目光后上前抱着人离开了。
走廊上的哭声逐渐远去，商弋收回了目光，抬手捏了捏胀痛的鼻梁，看着面前的两人疲惫的勾了勾唇角：“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