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宴会
湛蓝的天幕上,一只蓝鸟振翅而起,尾羽在气流中划出细碎的银弧,像谁用银线在天上轻轻勾了几笔。
蝶望着那抹渐远的蓝色,眼睫轻轻颤了颤,才转头看向蹲在石阶上的人。
那人正低头抚摸着脚边的黑猫,手指一下下顺着猫背的绒毛,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蝶的声音飘过去,轻得像风拂过花瓣:“知,你不用再做守护者了。”
控制者抚摸猫咪脊背的手骤然停住,指腹还残留着黑猫绒毛的温软,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他缓缓擡头,额前的碎发滑落下来,露出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
此刻,那里面第一次漾开了细碎的惊愕,像是有人在冰封了很久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
蝶迈开步子走近,裙摆扫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蹭过控制者的耳廓——那片皮肤很薄,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像上好的白瓷,能看清底下淡淡的血管。
“因为有人替你卸下了枷锁,让你自由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嗒一声,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控制者记忆的闸门。
许宁最后转身时被风掀起的衣角,那句“你该有自己的人生”的语气,突然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原来让他挣脱那层看不见的束缚的,真的是那个总是笑着说“没关系”的年轻人。
蝶顺势蹲下身,与他平视。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槐树叶,筛下点点碎金,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些星星。
“而且啊,”她的声音裹着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花,“你不用再叫控制者了。用你的真名吧,知。”
知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被这声呼唤轻轻挠了一下,带着点痒。
他望着蝶眼里的认真,那认真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细碎的阳光落在他发梢,金黄金黄的,仿佛为这迟来的新生镀上了一层金边。
蝶这时擡起头,望向蓝鸟消失的方向,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点白。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疲倦:“唉,不知道我的任务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知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那里有细细的纹路,是藏了太多心事的样子。
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像石头落在水里:“应该快了。”
蝶转过头,看见他眼里难得的笃定,那笃定像根定海神针,让她忽然就笑了。
眉眼弯弯的,像天边刚升起的新月,带着柔和的光:“嗯,借你吉言。”
远处,蓝鸟抖落的一根羽毛正悠悠下坠,打着旋儿,像片不肯落地的雪花。
在离地面还有半尺的地方,羽毛突然化作漫天细碎的白,竟变成了一朵朵小巧的茉莉花瓣。
它们乘着微风打着旋儿飘落,有的落在草地上,有的粘在石阶缝里,还有一片恰好落在陈夏摊开的掌心,带着清冽的香气,钻进鼻腔里。
陈夏捏着那片花瓣擡头时,恰好看见不远处的陈莉背着相机包跑过街角。
相机包沉甸甸的,带子勒得她肩膀微微倾斜,却跑得飞快,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
自从半年前毕业后,陈莉就一头扎进了摄影工作室,整天背着相机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镜头里装着清晨沾着露水的晨光,装着傍晚烧得通红的晚霞,还有街角那只总爱蜷在纸箱里的流浪猫的睡姿。
而他和许宁,在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后,反而在原本的岗位上沉下心来。
上个月刚收到高级员工的任命书,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字,现在还安安稳稳躺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喵——”
脚边传来软糯的叫声,是那只叫蓝莓的布偶猫。
它正用脑袋一个劲儿蹭着陈夏的裤腿,毛茸茸的尾巴缠上来,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空置的食盆,尾巴尖不耐烦地轻轻甩动,像在催促。
陈夏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掌心陷进一团软毛里:“知道了知道了,饿坏了吧。”
说完转身往家里走去,蓝莓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用尾巴扫扫他的脚踝。
刚把猫粮倒进食盆,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带着点熟悉的顿挫感。
陈夏探头看向窗外,许宁正从银灰色的轿车里下来,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那是之前为了护着他,被碎玻璃划到留下的。阳光落在疤痕上,像条浅浅的河。
“我回来了。”
许宁擡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脸上瞬间漾开熟悉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阳光落在他嘴角,暖得让人心里发涨,像揣了个小太阳。
陈夏喂完猫,转身就扑进了刚进门的许宁怀里,鼻尖蹭着他衬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味道混着点阳光和洗衣粉的清香,让人安心。
“你可算回来了,”他闷闷地说,声音埋在对方胸口,“莉莉去学摄影后,家里安静得都能听见钟摆响。”
许宁笑着搂住他的腰,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撒娇的猫:“等她把那些光圈快门搞明白,肯定会风风火火跑回来的,到时候你想清静都难。”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点户外的凉意,贴在背上很舒服。
陈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尖那点因为孤单泛起的酸涩渐渐散去,被怀里的暖意烘得没了踪影。
许宁这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邀请函,递到他面前:“对了,我要去参加个宴会。”
陈夏接过邀请函,指尖触到纸面细腻的纹理,像摸着上好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