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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啪的一跳,阿玖终于在床上躺够了,腿上弄得湿淋淋,要尽快沐浴,被褥最好也换一下。
她利落跳下床,刚想趿拉鞋子,忽然怔住,入神地盯着地面。
因为从未尝试过在船上过夜,阿玖很是兴奋,一进屋就把鞋一踢跑到床边扒着窗户往外看。而现在这双缀了珍珠的绣鞋被整整齐齐放在脚踏上,鞋头朝外,是方便她下床就能穿上的放法。
不用问,肯定是裴延帮她摆好的。
再回想成亲后的每一次起夜、每一次晨起,鞋头似乎都是朝外,齐整如一地放着。
虽然是举手之劳,但如此细致,真是叫人动容。
阿玖回身扑到裴延怀里,静静抱了一会儿才喟叹般搂着他脖子说:“我感觉自己好幸运呀。”
裴延拽了毯子给她盖上,板着脸泼冷水:“光条条的不怕冷?快去穿衣,着凉了你就知道自己多幸运了。”
“我不——”
小姑娘仗着自己身体好,而船舱里也烧有炭盆,一点都不觉着冷,反而发现欢好之后夫君再见到她光条条的身子貌似有点害羞?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低下头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嗯…果然面色暗红。
阿玖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笑意,随后越加往他怀里缩,现在嘤嘤呜呜撒起娇来可拿手了。
“我要夫君抱我去换衣,哦不对,先沐浴再换衣。”
裴延脸上发烫,语气也不客气,“你是小孩子吗,还要我抱。”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很诚实,小心托抱着阿玖起身,手上还注意毯子别滑落了。
舱房外早就备好热水,他亲自提进来,把浴桶收拾好,干布巾之类的澡具也都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阿玖泡上了温热的澡汤,两手扒着浴桶边缘,小脸也搁上去,随着他忙里忙外,视线也跟着转动。
舱房远没有他们在绣雪堂的卧房大,裴延却还是拉来一架四折屏风作为简单的格挡。
“洗吧,我就在这里,有事叫我。”
隔着屏风,他的身形变得影影绰绰不真切,阿玖原还想把人叫来逗一逗,却忽然有点不舍了。
她的夫君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即使成婚了也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原则,今天就成全成全他,不去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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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阿玖拉了下裴延的袖口,小声说:“这里好漂亮。”
此次拜访的人是祖母的亲姐妹,这位姨祖母如今寡居着,住在一个小院子里。这条巷弄并不宽阔,马车进不来,卜林正同其它小厮引着驴车运送东西,偶尔听见几声驴叫,别有一番野趣。
与玉京裴府的宏大不同,这个小院编篱为栅,不用踮脚就能看见院子里的袅袅花枝。木门古朴,现在敞开着,姨祖母早早地在外相迎。
裴延捏了捏阿玖的手指作为回应,“以后你的院子也可以结篱墙。”
“嗯嗯,”阿玖用气声回:“我想种蔷薇。”
“好,种蔷薇。”
小两口凑在一起窸窸窣窣的,等走到门前又恢复常色,乖巧地向姨祖母问安。
阿玖惊讶地发现祖母声音有点哽咽。
姐妹俩许久未见,祖母身子硬朗,姨祖母的眼睛却不太好,不能见太久天光,否则会刺痛落泪。
阿玖和裴延一人一边把老人家扶进屋,祖母也一叠声嗔怪:“你说说你,也不叫人给我来封信,我们府里来来去去那么多医士,定然能把你眼睛看好咯!”
姨祖母一看就是特别和蔼可亲的长辈,听了这话乐呵呵笑着:“我记得啊,从韫小时候就生得清秀,皮肤又白,你领他到我家玩,新来的仆役还把他当成女孩子,叫他小女郎呢!不过可惜了,如今从韫娶了新妇,我老婆子却看不清新妇生的什么样。”
老人家坐定后,阿玖蹲在姨祖母面前,甜甜笑:“您摸摸我的脸就知道啦,虽然我个头没有夫君高,皮肤没夫君白,但是长得要比夫君清秀呢。”
众人笑成一团,祖母抚掌啐道:“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姨祖母啧了声,“你谦虚你的,少来打扰我摸骨。”
说着,还真的煞有介事地摸了摸阿玖的脸,从眉骨、眼睛一直到下颌处,抚完姨祖母还笑着说:“是有福相的,而且你这孙媳也没说错呐,长得是比从韫清秀。”
阿玖小声问姨祖母:“您真会摸骨吗?我只在话本里看到过,说是谎称年龄也能被摸出来,有这回事吗?”
“好孩子,起来坐,听我跟你慢慢讲。”姨祖母把小鸡似蹲着的阿玖扶起身,等坐下后又拉着她的手,还真讲了起来:“一个人的骨相是与生俱来的……”
看着看着,祖母忽然别过头去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她俩是双生子,自小不以姐妹相称,而是你你我我的如同一个人。
可前段时间收到这边仆人的来信,她这双生的姐姐患了病,怕她担心不许人说与她听。
裴延握了握祖母的手,递上一盏清茶。
祖母又瞧了眼姐姐那边,轻叹一声:“你这新妇倒是个讨人欢喜的。”
夜里阿玖盯着花开富贵的床帐,有点难眠。
“夫君,今日得知祖母和姨祖母是双生姐妹,我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我身边好像也有个姐姐,但记不太清了。”
两位老人家见到对方时都很激动,她们有着相似的容貌,关心对方、打趣对方时的一颦一笑也很相似,甚至笑纹的走向都如出一辙,真是神奇。
“阿玖想找回自己的家人吗?”
裴延探手过去,阿玖很有默契地擡起头,再落下,这样就是枕着他的手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