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死心

第148章死心

“我还有一条大红的石榴裙，也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在发动禁术，杀了你爹娘的那一晚，我穿着它，被百鬼所咬。”

裙摆上那一大片血一般的红，红一般的血，自是他们留给她的纪念了。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许含章不想多说。

而他，亦不会多问。

他只是沉默凝视着她，眸子里平静无波。

“我很累，可是它们不肯放过我。只要我稍有懈怠，便又会梦到当晚的那一幕——我的血，它们的血。还有，你爹娘的血。我爹娘的血。”

在凌准家暂住时，她就做过这样的梦。

但昨晚待在他身边后，她的心竟奇异的安定了下来，不复那种步步紧逼的局促感。

但她无法告诉他，只能硬起心肠，撒谎道：“只要一靠近你，我就会想起那一滩又一滩的血，就会做噩梦。其实，我可以说的好听一点儿，譬如心疼那些无辜的村民，所以才跟你割席。但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至于说是要替我爹娘报仇，就更可笑了。我已经杀了你的爹娘，这笔账，算是两清了。”

“其实，我很自私，不过是想摆脱噩梦般的过去，过上新的人生，仅此而已。”

又自嘲道：“我是不可能为了别人便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冲上去送死的。能让我做出选择的，从来便只有我自己。”

虽然对村落的遭遇很震惊，很惋惜，但并没有更多的感觉。

因为，村民在活着的时候就跟她家没多少交情。

有人会窃笑着说她阿娘挽个髻都要簪一朵香花上去，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八成是从良的暗娼；有人议论她爹爹和祖父是装模作样的臭穷酸，在地里干活的闲暇都不忘拿一本书做消遣；还有人说她瘦得跟芦柴棒似的，拿去填灶膛烧柴还行，但肯定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都说乡下民风淳朴。

但在她的印象里，他们都跟淳朴沾不上边。

她略静了片刻，叹息道：“不过，他们也只是说了些闲言碎语，当不了真，也算不得过分。”

真正过分的是在她祖父奄奄一息之时，但凡看热闹的人肯搭把手，叫个郎中过来，说不定便能有救。

但他们都只是在旁边看着，等他咽气了才假惺惺地说好人不长命，故作惋惜。

一转身坐到白事的流水席上，便个个都大碗大碗地喝酒，红光满面地划拳，看上去甚是舒心。

到了三更，甚至有人摸进了灵堂，想顺手牵羊，发一把死人财。

“就凭他们做的这些缺德事，我便能恨上一辈子。即使他们的人都死了，显得不那么可恶了，但我没有忘记已经发生过的事，做不到风轻云淡的谅解，和温情脉脉的美化。”

她的声音忽然放柔了几分。

“说句诛心的话，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不得你一成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