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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非我族类

第六十五章非我族类

有鸟焉,其状如雌雉,而五采以文,是自为牝牡,名曰象蛇。

得神鸟感应而生的氏族,雌雄同体,与常人有别。

《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怀儿在启蒙书塾里尚未学到《左传》,这句名言却已经听过许多遍。

当他在课上因枯燥的经学而昏昏欲睡时,当他背不出佶屈聱牙的文言名篇时,书塾先生便会叹着气对他对这句话,后面往往还会自言自语般加上一句:“或许你们就是无法理解圣贤之书吧,罢了,左右你是象蛇郎君,学不了经纶济世,日后嫁人便是了。”

怀儿还太小,对“嫁人”是什么意思还有些懵懂,但直觉不算什么好话,因为每次听了后,他心里就好像一连吞了好多好多块酸枣糕。同样地,他也不知道这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叫做什么。

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

怀儿孩子气地讨厌着书塾,他讨厌那些不说人话的经学典籍,讨厌听摇头晃脑地讲课的先生。但上课固然讨厌,下课才更是一种煎熬。

每回课间休憩的时候,书塾里便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小公子们聚在一起摔跤打闹玩蛐蛐,小千金们聚在一起跳绳聊天吃点心。当怀儿走向男孩子堆里时,便会被顽劣地推攘出去,有几个家里的父亲娶了象蛇侍妾的,还会嫌弃地挤眉弄眼:“我爹说了,象蛇郎君是能生娃娃的!走开走开,你去女生堆里!”

而女孩子们虽然亲切礼貌,却也面露难色地婉拒了他:“怀旭弟弟,娘不让我们和男孩子玩,说是男女授受不亲,不好意思啊。”

于是课间的时候,怀儿只能一个人踢毽子。毽子是很灵活的游戏,一个人玩也不显突兀,而如果有旁人加入,一群人玩又是别样的乐趣。这是怀儿聪明的小心思,他一边踢的同时,一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旁的小朋友加入自己。

可是怀儿踢毽子从一开始只能踢几下,到如今已经能连续踢五十几下,依旧还是一个人。毽子多好玩啊,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呢?

他不知道什么叫孤独,他只是偶尔听到其他小朋友的笑声时,会有一点点想哭鼻子的感觉。

因为他是象蛇,男孩子把他当女孩子,女孩子把他当男孩子,到头来,他变成了什么也不是。

但好在世上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的象蛇,他的爹爹。爹爹希望他读那些先生口中“经纶济世”的书,那他就努力读,只要熬过了上学的一昼,他就可以回家见到爹爹。只要背下那些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课文,他就可以见到爹爹的笑。

然而今天,怀儿从书塾回到家时,却只见遗珠苑内北风萧索,爹爹的房门紧紧闭着。

怀儿眼中涌出担忧,连忙小跑向门口的林嬷嬷:“爹爹又病了?”

林嬷嬷点点头,心里也有些焦灼。楚颐明明午睡时还好好的,只是跟贺君旭去了一趟大理寺探望楚颢,就不省人事地被贺君旭送回来了。

她怕怀儿乱想,只好避重就轻地说:“怀儿乖,你先回房里吧,大夫刚来开过药方了,没事的。”

怀儿嘴巴一扁,每逢冬天爹爹便会三天两头生病,他本该习惯了,可今天却莫名敏感地感到一丝不安,他拉着林嬷嬷的手,小声道:“让我进去探望爹爹好不好,我会照顾爹爹的,我会替他倒茶,喂他喝药……”

他越说越颤抖,到后面已经带着哭腔。

林嬷嬷连忙去抱他,可越哄怀儿便哭闹得越厉害,他平时是个乖巧的小孩,今天哭着闹着也是声音轻轻的,叫林嬷嬷心疼得手足无措,几乎也红了眼眶。

怀儿正哭得打嗝,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他脑勺处爱怜地摸了摸,他泪眼朦胧地回过头,便看到了他的祖母。

贺太夫人年事已高,膝盖蹲不下来,便拄着拐杖将腰弯得低低的,使怀儿能与自己平视,她不容置喙地说道:“怀儿,不许哭,我们贺家的儿女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你别怕,祖母替你去照看爹爹。”

她的脸上浸满风霜,平静的眼睛里仿佛有千钧之力,怀儿被这股平静的力量而止了哭,犹豫道:“可是……”

贺太夫人刮了刮他的鼻子,“哭得鼻子都红通通的,还怎么进去见你爹爹?祖母保证,你爹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拉钩好不好?”

满是褶皱的手指和稚嫩的手指紧紧勾在一起,片刻后才松开。

命人送走了怀儿,贺太夫人才快步走入楚颐卧室。

房里屏退了下人,只有贺君旭坐在楚颐床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太夫人走上前去,一眼便瞥见楚颐毫无血色的脸和沾血的衣袖,脸色顿时白了,“君儿,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君旭看着自己的祖母,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沧桑的皱纹,痛惜的眼神,心中像是被灌了千斤的铅,一直沉沉地往下坠。

他拿出楚颐还给自己的令牌,胸中似有万种情绪交织。

“楚颢说,当初是祖母命人取了我的令牌,骗楚颐嫁给父亲冲喜。祖母,是这样吗?”

当初他被蔡荪用假令牌诬陷他强暴雪里蕻时,祖母让楚颐来救自己,也是因为知道真正的令牌在楚颐这里吗?

贺太夫人低头看着贺君旭手中的令牌,微微怔愣了片刻,她很快回过神来,平静地坦白了自己的罪行:“是我对不住颐儿。”

贺君旭脱口而出:“为什么?”

在他心里,祖母一直是家里最明辨是非、刚直不阿的压舱石。她怎么会为了几个神棍说的冲喜之法就骗了一个无辜的人,害了他人的一生?

她怎么会?她怎么能?

贺太夫人垂下眼,声音很轻:“既是错了,就算有再多借口也依旧是错。凭安是我的孩儿,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救他,我也会去做。就算有万雷轰顶的报应,我也会去做。”

贺君旭看着床上的楚颐,他在无意识中仍蹙着眉,脸像一张被揉皱的白宣纸。

贺君旭道:“难道他就没有父母?”

贺太夫人平静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一丝苦涩,“那时楚家跟我坐地起价了好几次,我眼看他的父兄是见钱眼开的商人,便以为他也是同样的俗物。何况他还是个象蛇郎君……即使不是贺家,也未必寻得到良人。我自知卑鄙,但终究可弥补他锦衣玉食,一世无忧。就算他不想守寡,往后给他准备笔丰厚的嫁妆,再嫁便是了。”

不待贺君旭开口反驳,她便继续说道:“这七年来,我一天天看清他的为人,也一天天看清自己的罪孽……”

贺太夫人摇摇头,弓着腰为昏睡中的楚颐掖了掖被子后便站起来,“我在这里只会害他病情加剧,倒不如移居觉月寺替他祈福。等颐儿醒了,你告诉他,祖母时日不多了,他若要报仇,可得尽快好起来。”

几乎是她一走,楚颐便径直睁开了眼。不知他是几时醒的,也不知贺太夫人的一席话他听到了多少。

见人醒了,贺君旭只得暂时放下乱如麻的心绪,先将熬好的药汁和肉粥捧到楚颐床边,照顾起病患来:“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

楚颐一言不发,只是十分配合地一口一口吃光了贺君旭喂过来的粥,等药也喝完时,楚颐才说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以前她也会在我发病时喂我喝药。”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已经平静下来,又像是怨怼到了极点反而以冷漠呈现出来。

贺君旭突然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楚颐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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