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昏暗之下,明无月看不清楚陈之钰的神色。
她道:“殿下......”
她不知道陈之钰是什么时候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那里。
她擡头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卑怯。
这样的眼神,逼迫着同她相视的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对她的垂怜之意。
月光落在她的背上,她的背影更显单薄。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这样,将自己摆到了最低点,以求取他的垂怜。
陈之钰将她方才舔舐伤口的动作尽收眼底,黑暗之中,他又看到了自己。
他被人欺辱到伤口破裂流血之时,也同她这般,一个人在暗处,在黑夜中,舔舐着那处皮开肉绽的的伤。
母后死后,继后苛待,陈之齐总是想着法子去折磨他,他眼红他的太子之位,觉得是他抢走了他的位子,他得不到这个位子,就将气全都撒到了这个抢了他位子的人身上。
所有能够折辱人的法子,他都要往他的身上用一遍。
陈之钰的良善,早就在十岁那年,一天又一天的欺辱之中,以及父皇一次又一次的视而不见之中,消失不见。
他喜爱白衣,好像穿上了这衣服,就能藏住他那一身的污秽,好像他还是那样干净。
一国太子,却宛若世间最卑劣的囚徒,惹人生笑。
陈之钰发现,明无月在旁人面前总是那样强势,强势到了谁欺负她,她都可以动手打回去,饶是天下人错了,也不会是她错了。
可是为什么......
在他的面前,她却总是让他能够看到从前的自己。
那个太没用的自己。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两个人浅淡的呼吸声,陈之钰忽然出声问道:“疼吗。”
简简单单两个字,叫人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明无月在斟酌如何回答,她怕说错了话,陈之钰就要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她来回斟酌,可实在不知道该去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实话实说,“疼......”
“很疼......”
陈之钰又问她,“冷吗。”
明无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却听陈之钰极笑了一下,这笑很淡,几乎叫人捕捉不到。
他道:“为什么不回去。”
既又疼又冷,还跪在这处做些什么呢。
明无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陈之钰的话。
“因为殿下,生奴婢的气了......我,我不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她想说,她不是故意的,可这话说到一半,却又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去说那些的吗。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不敢再去骗陈之钰了。
不敢再在这件事情上面编一些哄骗他的话了。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又开始落了泪。
在陈之钰的面前,她好像格外喜欢去哭,因为她私心以为,他见了眼泪会心软一些。
她道:“殿下,对不起,奴婢不该,故意提起‘母亲’二字的。暖玉虽不是母亲留下的,但对我也很重要,它是我姐姐留下的遗物,是我最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这样的情形,已经不再隐瞒些什么下去,倒也不如全盘托出,实话实说。
她弯下腰去磕头,声音恳切,“我知殿下也失去了皇后娘娘,故意说这是母亲的遗物,是因为想要殿下由此及彼,伤心难过,从而惩治易霞。殿下,我......当真是气昏了头,只想拉着她死了赔罪,才有了邪心......”
她什么都同陈之钰说了,她利用他,她用“母亲”,这极其沉重的两个字去利用他。
他们都没了亲人,她不会不知道这两个字对陈之钰意味着什么。
可气在头上,她却还是说了。
陈之钰听了明无月这一席话,手指止不住拢得越紧。
她很聪明,知道他在气什么,也知道他对什么事情耿耿于怀。
“进来吧。”
明无月本来以为陈之钰听到了这些话会生气,她本也都准备承受他的怒气。
可却不承想,他让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