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机场
黎千暮在画廊简单地逛了一圈,刚出大门,就看到司机西装笔挺地站在车前,俯身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缓缓启动。
黎千暮脱下外套,盖在腿上,闭眼小憩。
“小姐,接下来您想去哪儿?”
司机的声音越过隔板,传到她的耳朵里。
黎千暮眼眸微抬,浅褐色的瞳孔沉静如水,缓缓开口,说出一个地址。
“好的。”
车窗外风景变幻,成排的梧桐代替了繁华的街道,闯入她的视线。
黎千暮偏头看了几眼,渐渐没了睡意。
车子停在独栋的洋房前,司机下车为她开门,嘴角带着矜持的微笑,“愿您有美好的一天。”
黎千暮浅笑着道谢,沿着鹅软石小径往院门口走。
忙着剪枝的阿姨看到了她,冲她摆了摆手,一脸惊喜地为她开门。
“小姐,您今年比往常回来的要早些,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想要接过黎千暮臂弯的外套。
“我拿着就行,”黎千暮挽住她的胳膊,开口问道,“我妈呢?”
“夫人在房里呢。”阿姨不习惯她的亲昵,身体瞬间紧绷。
黎千暮意识到这一点,默默松开了手。
坐了十个多小时的飞机,她有些乏,恍惚间竟误以为一旁的是芳姨,下意识做出了挽手的动作。
黎千暮踏进熟悉的客厅,因空气冷热变换,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视线在楼梯上停留了几秒,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却没有出现。
也永远不会再出现。
“您忙吧,我去我妈房里看一眼。”她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好,有事喊我。”
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和艾瑾就从爱丁堡搬到了伦敦,一同住在这栋满是回忆的小洋楼里。
黎千暮在艾瑾的卧室前站定,抬手敲了敲,听到里边人应声后才推开门。<
房间整体呈棕色调,主墙的壁炉里生着火,为整间屋子染上一抹橘。
艾瑾躺在壁炉前的太妃椅上,身上盖了条毛绒的毯子,火光萦绕着她,为她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听到动静,微微抬眸,见到门外的人后,撑起上半身,轻声道:“回来了。”
“妈,”黎千暮上前搀了她一把,感受到手心传来的触感,眼底浮上担忧,“听阿姨说,您最近没出门?”
“嗯,”艾瑾将背后的长发拨到一边,语气中带着几分倦意,“近些日子总下雨,手会疼。”
黎千暮闻言,目光下移,落在她常年配戴的护腕上,呼吸一滞,艰难地开口,“请医生来看过吗?”
“老毛病了,过阵子就好,”艾瑾看到她眼里的慌乱,轻笑一声,伸手在她眉心点了点,“别老蹙着眉头,会长皱纹的。”
黎千暮见她笑了,心里反倒更急了几分,“妈,这些天您有按时吃药吗?”
“有,”仿佛怕她不信,艾瑾特意旋开了桌上一堆瓶瓶罐罐的盖子,“你看。”
黎千暮见胶囊的粒数比上回少了一半,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累了吧,回屋睡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叫你,”艾瑾笑着将她推出门,“过两天会很累,趁现在好好休息。”
黎千暮嘴上“嗯”了一声,却没回房,而是去了阁楼的画室。
阿姨很少来这儿打扫,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满屋的粉尘,她挥了挥手,没忍住,被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地上堆放着的是画到一半的底稿,她一一绕过,走到角落的画架前停下脚步。
架子上盖了一层遮光布,她抬手掀开,画板的全貌展露在她眼前。
那是一幅她画了六年却依旧没有完成的肖像画,从画面的线条上依稀可以分辨出男人的轮廓,五官的部分还是一片空白。
黎千暮静静地看了一眼,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提笔为画补全眉眼。
时光在笔尖与画布的摩擦声中流逝。
她为江煜23岁的轮廓,添上了他29岁时的五官。
六年的岁月仿佛在这寥寥几笔中被带过了。
外婆忌日当天,伦敦下起了雨,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仿佛雾色浸染。
黎千暮看着连绵的阴雨,在窗前站定,她身着一袭黑衣,与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艾瑾走到她身前,抬手为她整理衣襟,轻声说:“外婆不喜欢你苦着一张脸的样子,一会儿记得笑一笑。”
“好。”
伦敦北郊
一块墓碑前围了一群人,他们举着黑胶伞,与身后的雾色融到一起。
黎千暮看着眼前那张优雅端庄的笑颜,也跟着扬了扬嘴角,俯下身子,在墓前放了一束外婆最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