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七夕番外·下
亲事算是暂定,可当年选填房丫头的事情不了了之,直到现在纪渊也没学过房中礼仪,这事总要在成亲之前办好,于是纪含索性选了两个懂事的丫头,趁着某天夜里给纪渊送过去。
“叫他选妃子都耗我半条命,丫头就直接送两个过去算了。”纪含坐在谢霖身边,后者正面朝墙地躺在床上。
谢霖这两天一直抱病,可问了太医也没说清楚是什么问题,只说大人身子虚,许是开春气燥,需要修养。
“嗯。”男人淡淡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今晚吧,让那两个丫头先去伺候着,过段时间叫子洄和段家姑娘先见一面,那小子,肯定就是乱选的。”
“嗯。”
“不过段氏也算忠良之后,而且听说那姑娘品行端正,张弛有度,若之后真当上皇后,多少能帮着子洄管理六宫。”
“嗯。”
纪含又分析了一通段家的好,谢霖始终不咸不淡地应着,纪含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只以为男人是身体不适,提不起精神,于是关照两句,便离开了。
夜里,填房丫头按着规矩进去伺候,纪含给自己开了一小瓶庆功酒,他这媒婆当的实在辛苦,第一通就是这么难的差事,不过能在自己离开之前看着纪渊安家落户,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他正喝着小酒,盘算着往后的日子,却忽然看见有下人急匆匆地跑过来。
“殿下不好了,平王爷把那两个丫头赶出来了!”
美酒瞬间索然无味,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纪含把杯子一放,便赶了过去,等到房前,门口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孩,看来是受了惊吓,纪含简言宽慰两句,便走了进去。
屋里不论床上床下,一片狼籍,纪渊坐在床边,衣扣还没系上,却一副被玷污了的模样,气呼呼的。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纪含绕过地上碎裂的茶盏,走到纪渊面前。
“你来干什么!”纪渊像是受了大委屈,说话夹枪带棒,“要是嫌我在敬王府住的烦,我回家就好了,干嘛非要我成亲!”
纪含听着失笑,关切问道:“怎么会这样想,是丫头们哪里做的不对吗?”
他问的亲切,是真的以为纪渊受了委屈,却没想到小孩闭嘴不答,像憋着气一样,沉默半晌,猛地站了起来。
“我不成亲,我回家住去!”
说着,他莽着劲就往外走,纪含一呆,纪渊哪来别的家,一年有三百天住在敬王府里,平王府他几乎没回去过,哪能住人,可他一下没拦住,只好让下人们赶紧跟上,自己在狼籍里愣了好一会,转身去找谢霖了。
这下只有谢霖能把人哄好了。
纪含没找着谢霖。
大半夜的,屋里黑漆漆一片,下人们说谢大人刚入夜就出去了,不让人跟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纪含这下晕了头,再问跟着纪渊的仆人,得到的消息也是跟丢了,一晚上敬王府跑了两尊大佛,一个是说好了要成亲却临时变卦,一个是说好劝人却一直掉链子,留他一个人锅上蚂蚁一样团团转。
纪含派人出去找,自己回到屋里喝剩下的酒,庆功酒变成浇愁酒,一杯接一杯喝得更是起劲。
他这边喝得愁,那边喝得也愁。
谢霖心里发闷,自己跑出来偷酒喝,平时被管的严,现下一杯接一杯,可头脑却越喝越清醒。
自己在为什么发愁呢?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这不好吗?
未来要做皇帝的人,尽早选着皇后人选,往后举案齐眉共进退,这冷冰冰的京城有个人陪,再好不过了。
他越想越清醒,合该如此,至于自己为何难过,那是想都不该想的事情。
发乎情,止乎礼——可此情有悖君臣大义,兄弟伦理,只稍微有一点念头,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喝醉了,晕了,就不会想了。
烈酒一杯接一杯,他喝得畅快又难过,忽然,旁边窜出一个人影,伸手摁住了他的酒杯。
“养之,你怎么在这里偷酒喝。”
谢霖转头一瞧,正是纪渊,小孩眼尾通红,手里也捏着一酒壶,看来是边走边喝,正好撞上谢霖。
两人一座一立,大半夜不约而同溜出来喝酒,谢霖有些头脑发晕,可依然记得纪渊今晚该是填房之日,摇摇晃晃站起来,问道:“你怎么出来喝酒了,不是应该在房里……”
他没说下去,话头打住一半,却眼睁睁看着纪渊眉头一皱,当即就落下泪来。
“不行,我不行啊。”
纪渊呜呜哭着,扑进谢霖怀里,这一嗓子嚎得谢霖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纪渊毕竟是皇子,身份特殊,深夜当街大哭,说不好第二天会传成什么样子,于是他拍着背安抚纪渊,劝道:“你先忍一忍,我们回房慢慢说。”
他来吃酒前便在客栈里定了一间房,想着干脆整夜不回敬王府,眼下纪渊哭闹,正好把人带回去。
谢霖也醉醺醺的,有些腿软,两人互相拖着上了楼,刚合上门,纪渊便扑着倒进他怀里了。
“我不行,我做不到……”
纪渊言语暧昧,谢霖挣扎着清醒,理解他话中的“不行”,结合今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脑内“轰”的一声。
不用挣扎了,谢霖惊出一身冷汗,完全醒了过来。
不行——难道真是他想的那个方面,纪渊身有障碍,这才反复推拒成亲。
纪渊靠在谢霖怀里,眼泪断线珍珠一样接连不断,谢霖偷摸向下瞟了一眼,可衣袍很厚,他也看不真切。
可纪渊如此伤心,想必今晚被极大地伤了自尊,这才哭着跑出来借酒浇愁,谢霖只觉心疼和担忧,轻轻抚顺纪渊后脑的黑发,温言安慰道:“今晚受委屈了,我们慢慢来好吗?”
说话间,谢霖已在脑海里将解决措施盘算了一圈——要先去和段氏退婚,再和纪渊好好聊聊,劝人放下心结,去找个太医来治,他暗自叹了口气,全怪自己之前没有关心这一方面,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这边认真想着,那边纪渊鼻子埋在颈窝,偷偷的吸气,谢霖身上带着某种很干净的草木香气,像是草药,却没有药那么苦,反而十分清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