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惊变
第1章惊变
莽莽昆仑虚，
缈缈溢青苍。冷月逐残红，
夕云蔽爻光。
昆仑山，又称昆仑虚，横亘九州西北，绵延千里，山间群峰林立，峰峦直插霄汉，为天地灵根所在。此处烟波浩渺，终年积雪，山界数百里内遍布遮天蔽日的密林深谷，其中多有猛兽凶禽出没，人迹无至。
山中第一高峰，犹如擎天之柱，名曰神都，此乃天下道宗发源之地，亦是几千年来正道领袖——“玉虚宫”之所在。神都峰外又有四大高峰环绕，立于四极，东面为朝露峰，南面玉竹峰，西面青龙峰，北面苍沐峰。
这日，神圣庄严的玉虚大殿之上，气氛肃杀凝重。一紫袍道人坐于中极首座，仙绫飘逸，面容清瘦，赤眉白须，正是玉虚宫掌门赤眉道尊。殿下苍沐峰首座玄清子、青龙峰首座绝尘子、玉竹峰首座玉玑子和朝露峰首座妙玄四位真人分坐两排，亦满面愁容，默然无语。
“道尊师兄，我们还有多少时间？难道伏魔鼎和戮魔剑阵之力终究压不住这鼎内煞气吗？”绝尘倏地而起，浑厚的声音犹如惊雷，打破了大殿上的死寂。
玉玑子暗自掐着指头，推算甲子，无奈一声长叹：“伏魔仙鼎，乃是上古神器，灵力堪匹日月，难道时至今日，真的已经神力枯竭？”
赤眉道尊微微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般射出，眉头紧皱道：“伏魔鼎，虽为天下第一灵器，然其神力终有边界。自上古以来，它所封印的无极戾气和不死怨念，已是积聚了数万年。”
殿下妙玄真人不禁慨叹道：“唉！四百年前，若不是神鼎灵力衰糜，何以能让魔教肆意逃脱！”
赤眉道尊缓步走下殿阶，极目远眺着七星台，沉声说道：“这戾气与怨念虽强，合伏魔鼎与戮魔剑阵之力，还尚可压制九个甲子。”
“可如此一来，我昆仑这两大利器也再无用武之地了！这期间魔教若然卷土重来……”玉玑真人忧心忡忡道。
绝尘闻言，顿然面露不悦道：“哼，魔教有何可惧？难不成我道宗开派至今，煌煌六千余年雄居九洲，就只是靠着伏魔鼎和戮魔剑阵不成？”
“师弟此言差矣，当年魔教合四大凶器围攻神都峰之时，如若没有戮魔剑阵与伏魔鼎……我昆仑……只怕不知会增加多少伤亡！更何况，九个甲子之后呢？这伏魔鼎之劫就如同一把利剑悬于我昆仑的头顶……”玉玑子不禁摇首自语，脸色悲苦不堪。
此刻，久久沉思的玄清子眼角突而一动，问道：“掌门师兄今日招我等于此，是否还另有它事？”
赤眉缓缓倒吸了一口长气，目光似乎更黯然了几分，就如同此刻那殿外的落日，失去了所有光华，他没有正面回答玄清子的话，而是闷声问向众人：“四位师弟、师妹，可还记得白华吗？”
玄清子半惊半疑道：“白华？当然记得，哎，如果他还在昆仑虚，定能为这伏魔鼎之劫尽一份力量，只是不知两百年前他因何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有传言他是去了寒冰幽境的玄冰岛”
话语间，玄清子不觉瞟了瞟身旁的妙玄师妹，见其面露神伤，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玉玑子神情惜然，因为白华这个小师弟，当年二十岁不到修至太极道境，五十岁不到已达混元玄境，百岁之时更是修为精至无极神境，确是不世出的奇才，其天赋甚至能与昆仑混元祖师平分秋色。
“唉，可惜啊，可惜！”玉玑子摇首叹息。两百年过去了，他也不得不信关于白华师弟的那个传言——据传他因强行突破无极境界而神魂俱灭！
“师兄今日突然问起，莫非是……是有了白华的音讯？”妙玄真人脸色涨的有些微红，此刻，她是如此急切的期望能从赤眉道尊的口中听到一个“是”字。
赤眉道尊凝重的表情中显露出无比的痛心，良久未语。
殿下绝尘子早已按捺不住，其本就性如烈火，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一个失踪多年的人，忽而向着大殿之上的赤眉道：“师兄，这个时候，白华身在何处，是死是活已无关紧要吧！眼前最重要的是在这九个甲子之内，如何化解万年戾怨煞气，渡伏魔鼎万年之劫，个中诸事还请师兄示下。”
赤眉脸色隐痛未消，不禁怅然一叹：“两百年来，为了本门声誉，本座无奈对伏魔鼎之事有所隐瞒。本以为借助神鼎之力和戮仙剑阵，加之本座几百年修为，可以封印它，没想到两百年过去了，那颗沉睡已久的复仇魔心终究还是苏醒了。”
“什么？复仇魔心？”殿下四人无不惊骇，怔怔的望着赤眉道尊，没人知道他到底隐瞒了什么？今日又到底所为何事？这一切又和白华何干？
赤眉道尊缓缓直起了身，强忍着内心悲痛，忽而指向殿外，痛声道：“两百年来，白华……其实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昆仑，他就在这伏魔鼎之中。”
赤眉声音不大，可这几个字从其口中却是落地有声的掷出，似乎每说出一个字，心痛就增加一分。
殿下四人怎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昔日的白华师弟怎么可能会……
“师兄，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白华……白华……他……在伏魔鼎烈焰之中……”妙玄真人几乎发狂的呼喊着，她的脸色瞬间凄白如纸，双目不停的抖动着。
“师兄，这如何可能？白华师弟怎会在神鼎之中？伏魔鼎万年以来降妖除魔，封印杀戮戾气，我正道中人修习天道正气，怎么可能会为神鼎所封化？”
殿下，玄清、玉玑、绝尘也是惊异之情无以言表。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赤眉道尊。
落日的余晖散尽了，昆仑虚淹没了人间最后一缕光，夜幕的黑洒向金色大殿，冷风夹着雪花呼啸而入。
此刻，赤眉的心中纵然如波涛般翻腾，却还是不得不说出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当年的那个夜晚跟今日是何等的相似啊……
两百年前，昆仑虚神都峰七星台，夜——
神都峰，昆仑虚最接近天的第一高峰，峰顶建有七星台，据说是昆仑虚历代掌教劫满飞身的地方，此台是昆仑虚的绝对禁地，除非掌门有令，否则擅闯者必死。
子夜的昆仑虚，寂静的让人窒息，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天地间浑然一体，鸿蒙在此刻犹如未曾开辟。神都峰顶，寒风呼啸，冰雪盈飞，这里已经没有了四季，有的只是风雪和深寒。
七星台中央，一个黑影，矗立不动，黑色衣襟随风凌摆，“啧啧”的声响让这片夜显得更加的空无一物，他的心此刻比这寒风更加悲凉，比这冰雪更加绝望，仿佛他的眼已经看不见这个世界，亦或是把这个世界看得太清。
“白华，你要干什么？立即退出禁地！不要逼我杀你！”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撕裂了夜的深沉。
“哼，赤眉，两百年了，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今夜没人能阻止我，包括你在内”，白华话语极其平静，却透着异常的冷峻。
赤眉仰望苍穹，惊然道：“今夜北斗不现，极星不显，是两百年来至阴至寒之夜，伏魔鼎内万年戾气激荡不安，如若不是我感应而来，你已铸成大错，究竟为何你要闯入死禁之地，你可知后果吗？”赤眉怒斥之间，不禁向前重重的迈了一步，显然，他还是不能理解这个昔日敦厚内敛、沉心道法的小师弟为何会有此等叛逆之举。
白华依然冷静异常，冷声道：“我当然知道后果，从到昆仑的第一天，我就已经知道后果。今夜，我誓要释解这伏魔鼎内的万年戾气，引天地戾渊冲破结界，要这天地为戾气所浸没，我要你们虚伪的正道全都灰飞烟灭”
赤眉勃然大怒，大声喝道：“住口，一派胡言，惘你还算正道中人，师尊羽化之前甚至有意让你执掌昆仑，如今看来，师尊当年的一念之差确有先见之明。难道说，从你投入昆仑之日起，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你究竟是为何？”
赤眉言语中满含诸多的不解。
当年刚来昆仑之时，眼前的这个小师弟不过八九岁，两百年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研习道法，也比任何人都天资聪颖，为何今日，他会擅入死禁之地，连闯三道结界？
赤眉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白华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风雪的吹打。脑海中的一幕幕拼杀，一声声呼号，让他那张痛苦的脸不停的抖动着。
“何为正道，何为魔途？当年魔道大战，就是你等所谓名门，所谓正道，在这七星台设下陷阱，诱引我圣教九大长老至此，身陷圈套，这其中就有你赤眉的功劳，你可还记得你们当年的可耻行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