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夜宴
第一章现场的记录
厨师的证词:
老爷,我是干后厨的,生猪生羊送进来,好酒好菜送出去,我哪儿知道他们晚上请了些什么人啊?咳,我不是机灵,我是听到外面杀起来了,吓得腿软,一下子跌到空米缸里去,然后卡在里面出不来了,这样才躲过一劫哇。喏,就是那位官差大爷打破了米缸,才把我拉出来的。
没有,没看见,真的没看见,在您面前我敢说假话吗?我都快吓昏过去了,还敢探头去看?我就听到外面不停的有人惨叫,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还有那股血味,浓得要命。我一直缩着,生怕被他们发现,后来他们还真的进了厨房,把我的伙伴都杀了,就是没找到我。不,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们”,当时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哪儿分得清楚来了多少人,也说不定就只有一个人呢。
是,是,不啰嗦。我们厨子就是上头吩咐做什么就做什么,压根不知道做出去的东西是给谁吃的。嗯,我想想,请容我想想。对了,今晚做了很多蔬菜,还有好多新鲜水果,可能是给羽人准备的。还有,管地窖的老阎拿了两坛子黑菰酒出来,听说河络最爱喝这种酒。还有,老爷特地嘱咐,烤肉要切得越大块越好,可能是要给夸父吃吧。
时间?晚宴大概是在暗时之初开始的,进行了半个对时左右就出事了。嗯,我肯定,因为晚宴开始后我才熬的豚鼠汤,刚到快好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叫起来。
别的?真的说不出来了,老爷,我只是个厨子……
小偷的口供: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我只是做点偷鸡摸狗的营生,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哪!再说了,那满院子的尸体,就我这点斤两,杀得了吗?您手下这几位爷一拳头就把我闷在地上,现在脸还肿着呢,您瞧……
是是是,小的一定老实交待!小的一直和二夫人房中的丫环小悠关系不坏,她前天告诉我,云老爷子好像要宴请几个重要的宾客,大部分家丁都会去前院巡逻。小的罪该万死,听到这消息就手痒痒,想到二夫人房里去摸点东西出来,小悠告诉我云老爷刚给她买了新首饰……是,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以后再也不敢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哪,绝对没有啊!
是,杀没杀人由您老人家决定,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保证一字儿不漏!我是从后院墙翻进去的,落地差点扭了脚,揉了半天脚脖子,耽误了点时间。后来我溜进房间,数门熟路的,很快就找到珠宝匣子。是,就是桌上那个,你们都来了,我哪儿敢揣身上呀?
嗯,就是我刚找到珠宝匣子的时候,远远听到前院闹起来了。那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的,人死得好快!
我想跑,又不敢跑,担心出门正好被杀人的撞上,只好躲在那里面了。后来我听到惨叫声慢慢停了,有一个脚步声向后院这边靠过来。没听错,您放心,干我们这行的耳朵不灵怎么行呢?确确实实只有一个人。我还从窗户偷偷瞄了一眼,隔着窗户纸就看到一个影子,但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直接扑向了和我所在这间隔了一间的屋子,也就是云老爷的房间,那个房间外面有两头恶犬,我不敢靠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那两条狗什么声音都没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杀了。然后我听到他进了屋,扣上门,一阵乱翻乱找,却再也没有出门的声音。我担保,绝对没有出来,也绝对没有钻到地底下去,干我们这行的,耳朵不可能出差错的!
后来,后来我听着你们不是来了嘛,我不是害怕被你们抓住嘛,所以赶紧溜了嘛,再后来不是正好在翻墙的时候被你们打下来了嘛,最后不是就被你们锁到这儿来了嘛!没有,到我翻墙的时候,那个人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什么?冤枉啊,我这样狗屎不如的小杂碎儿怎么可能是同党呢?冤枉啊!冤枉啊!大人明鉴哪!
第二章游侠的推理
“你过来看,”眼前这个瘦得像芦柴棒一样的羽人招招手,示意苏丙站到窗边去。苏丙犹犹豫豫地挪了过去,心里想着:羽人怎么能干好游侠呢?恐怕一阵风就把他吹跑了吧?
这条街肮脏污秽,挤满了讨生活的游侠们。苏丙踩着楼梯走上来时,就感觉脚底摇摇晃晃的,似乎这座楼随时都可能塌掉,偶尔有一两只老鼠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蹿过,很快隐没于黑暗的长廊中。这个房间也很狭小,里面陈设简陋,充满了木头发霉的刺鼻气味,不过它的主人别出心裁地把整个窗框都去掉了,所以光线倒很充足。苏丙只是没想明白,要是下起雨来该怎么办呢?
“做游侠,重要的在于善于推理的严密头脑和出色的分析能力,”羽人说,“要能从纷繁复杂的事物表象中敏锐地捕捉到各种关键因素,分析出事物的本质,才算是真正抓住了破案的关键。”
这话说得蛮有道理,苏丙禁不住点点头,羽人手指窗外:“看到从西边走过来的那个人了么?我能马上告诉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信不信?”
苏丙探头往窗外一望,果然有个小个子男人走过来,相貌平常,衣着普通,看来毫无特色可言。他面露怀疑之色,说什么也不能相信对方真的能看出来。羽人不理睬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口了:“一个人的走路姿态、面部表情、衣着打扮等,总能说明很多问题,真正的智者决不会放过这些细节。比如说这个人,衣袖里微微露出点花叶,可以知道里面有一束花,从颜色看来,十分艳丽,毫无疑问是送给异性的。但他为什么不好好地把花包起来,而要藏在衣袖里呢?说明他送这些花不想让人看到。”
“再看看他的衣服,虽然并不华贵,但是整洁干净,熨得平平整整,一个独身男人很难做到这点。所以我们不妨推测,此人家里有老婆,而他藏着那束花,多半是为了偷偷去会自己的相好。男子汉三妻四妾本属寻常,他这么偷偷摸摸,肯定是个畏妻如虎的家伙。”
苏丙嘟哝着:“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却听到羽人煞有介事地继续说下去:“这个人脚步轻飘飘的,双手整体白嫩,却有个别部位粗糙甚至带有伤痕,说明他平时养尊处优,前段时间却被逼干过什么苦工,应该是叛军攻城那阵子被拉夫了。”
“看他的衣饰普通,显然是个平民,但是嘴唇微微上翘,带有某种倔强和自以为是的高贵,说明他的出身并不寻常,先辈里多半有什么大人物、大贵族。”
“你可真会瞎编,还什么大人物大贵族呢,”苏丙大摇其头,“他不过是从街那头走到这头,这么短的工夫,你哪儿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羽人把手一摊:“那你不妨去跟着打听一下,算是验证我有没有胡说。如果我说错了,你大可以去找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