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暴雨

第二十三章

自从容修这次回来之后，许明月就清晰地感觉到，他变得异常黏人。

这种黏人是物理意义上的。

就像此刻，在公司门口，虽然已是深夜，但仍可能有晚归的同事经过，他的拥抱却久久没有松开。

这与他平日展现出的冷静自持截然不同。她脸颊微微发烫，毕竟是在公司门口，过于显眼了。

她没有擡手回抱，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算是回应。

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目前暂时还不会离开啦——只要没出什么太大的幺蛾子。

以前总听人说，拥抱具有强大的抚慰力量，她此刻才真切体会到。

成年后，她很少与人有这样长时间、紧密的肢体接触。

这个拥抱持续得如此之久，久到周遭的车声、远处的霓虹、甚至时间的流逝感都渐渐模糊褪去，整个世界仿佛被浓缩成了这一个瞬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她在容修肩膀身侧，瞥见远处天边悬挂着的那一弯银钩似的月亮，清冷的光晕在墨黑的天幕上，像是小时候，她在黑纸上剪开了一个小小的、透光的口子。

他们就这样在夜色和月光下静静相拥了好一阵，才松开了彼此，手牵着手，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清风拂过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

“这两天天气一下就凉下来了，”许明月轻声感叹，看着地上被风吹落的几片早黄的叶子，“快要入秋了。”夏天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刚来临的时候嫌它闷热难耐，真要消失了，却又生出几分舍不得。

到了冬天，上下班通勤将会变得麻烦，路边容易滑，去年她都摔过一跤。

“嗯。”容修点点头，手指无声地收拢，将她的手更紧地握在掌心。

两人并肩走到地铁站，刷卡进闸。

容修对国内地铁不太熟悉，许明月拿出手机，耐心地教他如何直接使用支付宝扫码乘车。

“你在国外的时候怎么坐地铁？”她有些好奇地问。

“大部分时间自己开车。”容修回答，跟着她穿过人流，“国外很多地方的地铁系统……没有国内这么发达和方便上。”

“是吗？”许明月有些惊讶，她没出过国，难免对欧美发达国家带着一些滤镜般的向往，“我以为美国这些地方会很发达。”

“很多基础设施都老旧了，整体生活的便利性，尤其是这种日常出行的便捷程度，其实远不如国内现在。”容修客观地评价道。

交谈间，他们走进了地铁车厢。站内弥漫着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人群穿梭带来的气味。

许明月习惯性地找了个靠近车门的位置坐下，容修便自然地坐在她身侧。

列车启动，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偶尔闪过巨大的led广告牌，上面展示着光鲜亮丽的商品和模特笑容，彰显着都市繁华生活。

四站路很快就到了。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地铁车厢，刚到出口，就感觉一股带着湿气的凉风扑面而来。

外面不知何时竟已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对面的商铺，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大片的水花，遮天蔽月。

他们被彻底堵在了地铁站的出口处。

许明月下意识地朝出口角落的报刊亭和小卖部张望。

容修注意到她的目光，问道：“在看什么？”

“看看有没有卖伞的。”许明月很自然地回答，“以前我妈生病住院那段时间，我天天琢磨怎么搞钱。就想过这个，在网上批发雨伞，便宜的两三块钱一把，碰到这种突然下雨的天，在地铁站口卖15到20块一把，一天下来运气好能赚三四百呢。”

“是吗？”容修看向她，眼神里有一些柔情，然而更多是欣赏。

低买高卖，赚的是信息差和应急的钱。

无论卖伞还是别的，都是生意。

只不过许明月这种辛苦点、一次性，要看天气。

他擅长做长期的生意。

“你做过很多兼职？”自从许明月和她母亲陈婉兰被李明雪赶走后，容修其实想象过很多她们母女的生活。

许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嗯，就……试过几次。”

容修却只是看着她，目光专注。

有想法并能付诸行动去努力生活的人，总是令人佩服的。

雨声淅淅沥沥，织成绵密的雨被，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起等了十几分钟，依旧滂沱。

“你住哪边？”许明月问。

“城西。”

“要不你先回去吧？”许明月提议，“你打个车直接回去。”她住的地方离地铁站就十分钟步行路程，在这种天气打车，实在有些不划算。

“等送你到家我再走。”容修的语气很坚持。

密集的雨幕将天地连成一片，时间已经指向晚上十一点十分，雨势看起来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忽然，容修转过头看她，提议：“我们跑回去怎么样？”

这个提议有点突然，许明月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她迅速将身上的背包反过来背在胸前，以防被淋湿，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