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苦涩
满目苦涩
被烛火照亮的脸,沾满心爱之人的血液。
闷雷与闪电共舞,夜雨清洗新叶,大地的污秽得以被冲刷,茵茵绿草由明转晦,一曲优美的交响乐被谱写。
若忽略掉血腥的场面,算得上是一场催人入梦的安眠夜。
大抵美人大多要在乱世开局时,被作为开战的借口屠戮祭旗。对上瞠目结舌的手足,涅亚注定要让他的同胞兄弟失望。
同年,诺亚一族其余人员到场,促使千年伯爵归位。
混战中,除了长女罗德幸存,其余的诺亚全被争夺千年伯爵位置的涅亚屠杀殆尽。卡特里娜夫人也在混乱中被杀害了。
一贯懦弱的马纳,觉醒诺亚一族血脉。一反常态,吞噬了同为千年伯爵的涅亚。
分体的千年伯爵合二为一,回到他原来的主位。
分岔的历史重回应该行进的轨道上,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而世事的奥妙,就在于它的不可捉摸。
恰如争斗了七千年的千年伯爵,厌倦长久的斗争,自主分化为两名幼儿。
这两名幼儿长大成人,再度回归主位,依然会为他们短短十几年的时光,动摇上千年杀人如𦶟的衔命。
许是千年伯爵分化之际,将全部的英勇无畏切分给了涅亚,剩下的一半——马纳,卑微又怯懦。
他接受不了残害亲兄弟的事实,全盘否认弑杀至亲的经过。
没法面对真相的他,彻头彻尾否认了残杀亲人的经过,受不了就逃避,逃不过就毁坏。一根筋地认为是马纳造就了一切的不幸,是马纳毁了圆满的生活。
于是将自己剔除开,让“马纳”承担了所有罪过。
构建人格的记忆从源头处,崩解损坏。
理应残酷弑杀,为世界带来灾祸的千年伯爵,竟生得这般胆怯而懦弱,是一位擅长自我欺瞒的痴人。
帮不了憧憬的挚爱之人,救不了水深火热的自个。
没法面对镜中与双生子如出一辙的容颜,马纳出手焚毁了柔美的形象。
高温炙烤,融化掉他原本的外观。烤焦的皮囊裸露出流出黑乎乎的黏液,烤成焦炭的黏肉麻木了神经。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说:
这样的话,老师就认不出自己了吧。
他们就有机会重头来过。
可失去了美丽的容颜,熟悉的面孔,老师还会不会再喜欢他,体贴地抱着他?
依照老师的性子,即使认不出自己,他哭上一哭,她一定会心软地安慰自己。
加入黑色教团的库洛斯,学成归来。推开生锈的大门,走进荒废多年的大宅。
他在宅子里找到世初淳原计划要送给两兄弟的成年礼,往昔精心挑选的礼物没能送出,安静地沉睡在宅邸深处,化为元帅手中的抗恶魔武器原石——
两颗圣洁。
在调查当年发生的情况中途,库洛斯阴差阳错得知大战背后的黑幕。
他成了涅亚的协力者,帮助在竞争千年伯爵途中失败死去的涅亚复苏,借助他人的皮囊,重回人间。
继承千年伯爵的诺亚一族第一使徒,日子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好过。
没人庇护的马纳,脱离公子哥的身份。不再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喝住行都有人伺候。转而在世界各地流浪,神志不清地宿眠在街头巷尾。
他毁掉过去的记忆,摧毁优美的长相,为彻底与杀亲的罪孽告别,干脆换了副面容。
现今的他,容颜苍老,音色不存,成了留着胡渣的颓废大叔。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没有妍丽的姿容、白皙的肌肤。不会基于秀美的外貌遭罪,变相免除了潜在的祸害,却同样也使他被人诟病,遭人欺凌。
疯疯癫癫的马纳,偶尔清醒,偶尔糊涂。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找人,又忘了自己究竟要找谁。
明明喜爱的人皆已离世,偏有根深蒂固的执念扎根心底。
可叹可悲,又是何苦。
成人们有的看他可怜,会给乞儿扔食般,赏他几口残羹剩饭吃。
有的黑心肝的,则招揽他打白工。把他当苦役使唤,没工钱打发还不算,他稍微停下来喘口气,就上鞭子抽打。
只有未经世事的孩童们,会陪马纳谈天说地。会把他当做正常人看待,关心他的心情。
没过多久,陪他聊天的小孩就被家中长辈训诫,不要跟疯子交谈。
大人是孩子的榜样,依着成年人的模样,照葫芦画瓢。
久而久之,和他说过话的孩子们也都引以为耻。
区别在于大人们会把马纳当做恶心的苍蝇,对他避之而不及。拉帮结派的孩子们会组成小团体,寻思着报复回去。
时常拿他当流浪街头的疯子逗,致力于四处找拳头大的石头砸他,跟在他屁股后嬉皮笑脸地扮鬼脸,踢翻他摆放在地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