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权柄那不完蛋。
第76章权柄那不完蛋。
原本以为回去铁定要补觉,谁知躺上床,那股香气就跟钻进了脑子似的。
陈豫景有些好笑,到底没睡着。上午去行里处理事情。关闭分行的正式文件需要挨个下发,针对个别情况,也需要额外出具说明。事务繁琐又冗长。中午开完会,同一帮高层楼下餐厅吃了饭,回去路上,梁以曦总算发来信息。
“一直在试妆。”
似乎是为了糊弄早上到了没给陈豫景打电话,这会又接连发来两张照片。第一张尤为惊艳,大概就是她的贵妃妆。不知道化了几个钟头。这两年,陈豫景也了解了些剧组运作。比如试妆这个流程。第一次听说要化四五个钟头,他是十分不解的。现在,依旧不解,但也接受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照片里的贵妃正笑盈盈地斜睨着镜头。
确实是前所未见的妆容,雍容又华贵。一双蛾眉,纤细婉转,上下眼睑勾勒出黑白分明的瞳仁,不知道是不是人在镜前的缘故,眸光璀璨,皎皎似月。眼尾一抹牡丹唇色,上下辉映,即便头饰稍显清约,整个人还是有种仪态万千、顾盼神飞的端丽。
第二张就比较出戏。她手里捏着叉子去吃盒饭里的西蓝花。画面几秒之后定格,鬓边的步摇窸窸窣窣,碎光金碧,映得脸颊愈发得白皙柔腻。
梁以曦:“我要饿死了。”
最后,补一句不是那么严重的撒娇,便完成了一套仅针对陈豫景的糊弄公式。屡试不爽。
陈豫景确实吃这套。其实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就想不起太远的事了。
他略微低头,握着手机点开输入框。
一旁,还是庄绪原在说话:“......农商行的文件我觉得还是等等。拖的这三年,三年多了吧,项目就没停,现在快收尾的也有几处。关了人员资金都不好安排。”
他站在陈豫景稍后的位置,兀自说着,他身旁,一众神色各异。
陈豫景一直不说话,他们也只是看着庄绪原,不吭声。其中几位交换了下眼神。
饭桌的氛围就说不上好。本来一上午会就够呛,到了饭桌,庄绪原又提渠田,说当初事情主要出在辛高勇和辛建科身上,农商行的作用这些年有目共睹。从始至终,陈豫景都没发表意见。他吃得慢,不知道是在听人说话,还是在想写别的什么,偶尔看一眼手边的手机,神色不显。庄绪原便见缝插针说几句。会上场合正式,他话不能太多,不然行长在上头,这叫什么事。饭局和眼下,在他看来,都是比较好的说话机会。
这会,等电梯的功夫,距离较近的李秘书朝陈豫景瞥去一眼。
真不是他八卦。单纯离得近。
就见陈豫景面不改色打了三行字发出去:“不要这么晚吃。吃的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结束?我给你打电话。”
李秘书:“......”他抻直了脖子,盯着紧闭的电梯门,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行长能默不作声忍到现在,大概因为今天心情确实不错。
“......老庄,不要说这些了。我们都知道问题不在这里啊。”许是见陈豫景一直不说话,身后忽然有人笑着冒了句。
陈豫景擡头,眸色如常,看向反光的电梯门。
是继任的内审司司长,原来的副司长,周义程。
周义程惯常老好人相,乐呵呵继续道:“不是辛高勇出了事农商行才出事的。”
“是农商行一直就有事,所以摊上的人都不对劲。”
他这话说得玩味。但也没人反驳。逻辑层面确实这样,但就目前情势看,好像并不十分重要。
庄绪原没理他,只是看向忽然擡头、瞧清是谁后又垂眼将目光落在手机上的陈豫景,面上一贯的严沉,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没什么特别。
似乎是不在意的样子,他想。
“老行长还在的时候”,周义程转头同身侧下属道,一副回顾往昔的感慨语气:“江宏斌都能那样搞,一千多页明细备份,明面上全是伪造......谁敢想?”
“检察院那会,老行长就是琢磨出来了、活生生气死的。”
“周义程。”
陈豫景放下手机,进入电梯,面朝众人的时候,对着表情僵硬的周义程神色漠然道:“下午会结束来我办公室。”
庄绪原默声颔首笑了下,没说什么,跟在李秘书身旁一道进了电梯。
李秘书有点搞不懂,心想难道不能提老行长?不应该啊。何况,哪里是什么老行长,这不老丈人。不过周义程说话确实不动脑子,提什么死不死的......平常一点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下午,梁以曦就跟鱼游大海似的,悄无声息。陈豫景是不指望她即时回复了。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也就习惯了,便想着晚上看着时间给她打视频。
周义程畏畏缩缩上十六楼的时候,津州又刮起大风。
这阵入春,景色依然萧条。比起湖州的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津州灰扑扑的,街道也有种近似肃穆的单调。刮起风来就更惨淡了。视野里颜色都变得模糊,好像某种暗沉的梦境。
陈豫景在签文件。李秘书站在他身旁。
都没什么声音,只有静下来、极细微的笔尖落在纸面的摩擦声。
周义程在距离最远的沙发一角坐下,扭头看着灰蒙蒙的窗外。
他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是一名刚入职员工,作为优秀青年代表,上十六楼和梁行长见面。当时和他一起的,如今有去了地方分行当行长的,也有调到陈豫景之前所在部门、节节高升的......像他这样,十几年如一日守着汇富,上司高升才轮到一个部门司长的位置,其实算不上多好。
也不是说一开始就对汇富抱有什么情分,情分都是积累的。现在他可以这么说。但论起来,当初是真的觉得梁行长是个很好的人。他还记得进行前几年,行里还有调侃梁瀚桢是鳏夫的笑话。某次梁瀚桢听到,吓得一众心惊胆战。梁瀚桢倒不觉得话难听,只说是实话,又说自己不孤独,说他有个女儿,很可爱,找时间带来给你们瞧瞧。说到最后,倒有种炫耀的意思。
周义程站在人群里,只觉得他们行长脾气是真好。后来见到年纪小小、古灵精怪的梁以曦,他又觉得梁瀚桢确实没说谎。有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儿,确实不孤独。难怪后来再开玩笑,只说梁瀚桢宠女、要什么依什么。
后来他妻子生产,也是个女儿,会间休息带着几份喜糖和同事一边聊,梁瀚桢不知何时走过来,笑着说女儿好,又问叫什么名字。周义程说还没取好,家里长辈都不满意。他有些紧张,话说得磕巴,喜糖都忘了递。一旁同事见了,笑着打趣,说让行长帮忙取一个。梁瀚桢接过喜糖,还真应下了。
后来就是漫长的取名。周义程怎么也没想到,梁瀚桢比他还纠结。先头取的几个,后面又反悔,一边反悔一边同他道歉。好不容易定下,梁瀚桢又道歉,说不喜欢也不要紧,当初小曦名字定下,他也反悔了好几天,觉都睡不好。周义程不知道说什么,又莫名庆幸梁瀚桢处理行里大事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风格。那不完蛋。
梁瀚桢对汇富的规划很符合他对待家人的态度。保护为主,虽然有变化和壮大的想法,但更倾向于求稳。加上他是个十分愿意听人想法的行长,为人宽厚,所以多数时候对待一些人和事也更宽容。
江宏斌是梁瀚桢最信赖的。他比一般人有主见,做事滴水不漏,话也说得圆满。汇富版图扩大的那几年,他出了不少力。其次便是陈必忠。不过陈必忠这个人只会做事,说话的功夫能变三变,没什么意思。
只是大家都知道江宏斌有主见,可谁也没想到,江宏斌主见会那么大。梁瀚桢百密一疏,周义程只要想起,就会觉得死前那一刻的梁瀚桢应该是极度痛苦的。
今天上午,庄绪原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周义程也有点后悔自己那时口无遮拦。
庄绪原想粉饰太平,想跳过、略过,“将功补过”,他说这是权宜、是利益最大化,但周义程想,通通不是——
农商行就是颗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