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参观完我前半生的轨迹。」
「恭喜你,参观完我前半生的轨迹。」
「你坐。」
她让他坐窗边位。
「谢谢諵諵。」
南方潮湿。
车窗起了雾。
雾化了晚灯。
柔光忽再失焦。是漓珠点点,淋散了灯。似乘过泪,往下流。
「我们上车了才下雨诶。」
「对,我们终于是晴天娃娃了。」
秦墨知道她在看什么。她能在都市里看到栩栩多多的星星。
「还是蛮好看的对吧。」
暮蓝时刻。
蓝得足够深,另一面窗外的灯也会映在这边窗。叠化。不再是转场效果那样促短。虽然她们是在转场。
「嗯,很好看。」
他看着车窗里的,她的眼睛。
一滴雨星恰好自她眼下滑落。
他确实,探望到了她的岁月。
雨停。珠也凝。
周諵拉他进了商场。
——我们早几个站下车怎么样?
——好啊。
——下了车再告诉你为什么。
——好。
「小学离近我住的地方近,那边没有什么吃的。」
「有时候我不想太早回去,也会早几个站下车走路。我们吃饱了就走那段,会经过海滨,去我小学也顺路。」
「好哦。」
……
小学的她竟真的是主持。学校宣传片主持、毕业礼主持,校园电视台主持也当了六年,还是班长,成绩优异。她翻到了小时候的照片,他接过手机,翻一张张过去。
原来她这么小就戴眼镜了。常绑双马尾,或者满头的辫子。几乎都是她在台上表演的样子、拿着奖杯的样子。看来小周諵不止包揽校内话剧主角,校外也是各类演艺比赛的老手,拿奖拿到手软。结业礼颁奖的照片,好像有五次,她一次比一次高。每次上台,两个推车的奖杯都是满的。不对,有一次是毕业礼的颁奖。
「还有一次结业礼呢?」
「啊……好像是去了个书法比赛。」
他叹服。忍不住问她。问她还想要登上舞台吗。
她想了想说:想,也不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第一眼看到『中庸』这个词就不喜欢。后面就算知道了词义,也总会让我想起『平庸』,但我不甘普通。不想,又害怕将来的自己终究泯然于众。这份抗拒后来以奇奇怪怪的方式实现了。我在众里面,但要从众,原来是很难的。」众里的人字,没一个是她,她还排不上号。
不管因何而没走上的另一条路,都很难不对它说:「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可能是因为,她的行为一直与这个说法相悖——试了不合适怎么办。没有底,没有气。小时候的她根本想不出来,后果可以怎么承担。
因为年少的未圆满,总惹人惦念,才想。这份想念,却不容新的失落失望。播放键永远无法按下,她才会觉得,想得值得。
才能故作豁然地嗟叹两声:站在众目之下,被多数人认可,又何尝不普通。
作著作着,兴许会越来越真。柠檬泡水的酸,挺清新的。
比如,如果此刻,「舞台」就在眼前,她会有悸动,不再是当初的悸动。因为现在的她,也有舞台了。它现在或许不叫舞台了,只是途径,能让她有时间有精力有条件,去做自己喜欢的途径。她已经圆满了。
白月光不需要消失,她可以揭页,揭到月白淡得化青的一页。
他看见水面上的烟花了。
走过她走过最多次的路。
来到她住的地方,楼下。
她和她爸最常接头的地方。
父亲的手写信,还没等她这个女儿悟出个所以然来呢,他就跟她撕破脸了。
他约周諵吃饭,周諵说自己病了下次约,不一会就收到他发来的两段视频。
不用点进去,封面写满了:父亲最怕的九件事。父亲不怕苦不怕累,最怕子女不孝顺不感恩看不起父亲、将父亲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第二条,母亲对孩子最大的危害。没有给孩子心中树立好父亲的形象,让孩子心里没有父亲……看不下去了。
周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为此难受了两天。又找回了什么都不想做、做什么都分散不了注意力的状态。唯有去想它,其实没一会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