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兄弟 - 傩之茧 - 是以太呀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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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兄弟

“哥,你刚刚说不是要把事情推到冬来身上,只是害怕,你到底害怕什么?”严晋重新拿回问询的主导权,虽然知道刚刚的逼问都是办案需要,但看到孙春生仿佛被人掏走了魂儿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

但孙春生还没有从上一轮对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仍然蔫头蔫脑地陷在椅子里,只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仿佛烈日下逐渐枯败的植物,全部力量都落在了根系上,没办法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你不说出来,谁能帮得了你呢?”没有得到回答,严晋也不气馁,他继续温言细语,企图给这株濒死的植物浇灌一些清泉。

孙春生的手指动了动,泛白的指节逐渐松弛,黎文没有给他足够的恢复期,而是将这棵植物向上拔了拔:“说吧,都到这份上了,继续隐瞒也没有意思,拖累了我们调查的节奏,只会害人害己。”

孙春生空洞的眼珠转了转,终于开口了:“冬来也有我车的钥匙,他有时候晚上会去厂里帮上夜班的人搭把手,挣点外快,时间晚了没有公交,就会来开我的车,我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为什么要隐瞒,又为什么要害怕。”

“通常用车他都会和我说一声,但那天……没有,是我早上急着用车,打电话给他才知道车被他开走了。”

“是吗,有什么证据吗?”

“冬来借完车回来后都会把车停到我家楼下,然后步行回家,我们两家靠得很近。可是那次没有,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说自己生病了,起初我也没有在意,就自己去取了车子,但发现驾驶座上全是水渍,还有一股腥味,洗车房的老板能证明,我那天办完事后去洗了车。”

“车上又有水渍又有腥味,你也没问过原因?”黎文忍不住用食指敲了两下桌面。

“我问过,”孙春生答得极快,随后又战战兢兢地补充,“晚上我去看冬来,他正发着高烧,他说借车没告诉我是因为和朋友去钓鱼,怕我不肯借车给他。车上的水渍和腥味都是因为鱼,他钓的鱼在带回来的途中跳了出来,水翻了一车,他本想偷偷把车洗了再还给我,没想到……先被我发现了。”

“既然是这样,前期交警问你车辆有没有外借时,为什么一口咬定车子从不外借?”黎文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我……我,”孙春生强迫自己面对着黎文的目光,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冬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不是说谎我一眼就知道,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我,我猜那晚他可能和狐朋狗友去做了点不好的事……”

“连事情都不确定就开始为他遮掩了,甚至打电话教他跑路?”黎文一拍桌子,“孙春生,我劝你实话实说,不要再说一半藏一半了!”

孙春生被吓了一跳,刚刚挺直一些的脊背又松松垮垮地垂下来,良久才重新说道:“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起车祸新闻,一个医生开车失控冲进了河里,我当时就觉得不安,所以托人打听了一下,发现那个医生就是我想的那个人。”

孙春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已经听不清了,黎文才问道:“所以,你知道他身上背了人命。”

“那个医生只是昏迷了,没有死。”

孙春生的狡辩令严晋一阵恶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状似畏缩怕事的男人:“什么叫只是昏迷?明知道弟弟犯罪了,还处处为他开脱,难道就因为那个医生没能救活你们的父亲,所以要杀之而后快?”

“不是的,是有人利用了他,我弟弟他本来就有情绪控制障碍,”孙春生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为冬来脱罪,但真的有人教唆他。我看到新闻后就去找了冬来,他不肯和我详说,只是反复告诉我说这件事既可以还清赌债又可以杀掉杀父仇人,一举两得,还说整个过程他都照那个人说的一五一十地实行了,这是个绝妙的杀人计划,绝不会被人发现。我忐忑不安了很久,发现报纸上再也没有类似的信息,整个事情好像真的就像意外死亡一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所以你一直没有报案,哪怕到今天被警察带来接受问询依旧还心存侥幸,准备抗拒从严?”

“我没有啊警察同志,”比起严晋,孙春生显然更怕黎文,他缩了缩脖子,“我爸临终前把那套房子给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照顾好冬来,我不能推他去死啊。”

就是你们这样一次次毫无原则的退让和自以为是的保护,才是把他推到绝境的罪魁祸首啊,严晋这样想着,可如今已经懒得开口。

“走吧,让他自己想想清楚。”黎文说着,拍了拍严晋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出去。

“黎队,他刚刚要是真的看了那沓通话记录怎么办啊。”一走出房间,严晋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会的,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你击溃了,害怕还来不及,没有心思看什么聊天记录的,你表现得很好。”

“呃……谢谢黎队。”严晋脸色一红。

“别谢啦,走,把刚刚的信息总结提炼一下,准备下一波。”

黎文已经马不停蹄加快了工作节奏,还是赶不上一队抓人的速度,他们还没做好孙春生的笔录报告,秦勇已经把孙冬来带来了。但黎文没有想到,本以为必然节节败退的孙冬来竟然比他哥哥难缠很多,一口咬定整个杀人事件从计划到实施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安排,没有他人教唆。

“你知不知道,杀人偿命,是要判死刑的?如果你是被教唆者,告诉我们指使你的人,我们可以帮你争取减轻处罚。”

“杀人偿命?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唬我啊?”孙冬来一脸横相,“再说就是老子杀的人,怎么了?老子有精神病!他害死我爸,我就要他偿命!”

孙冬来和孙春生虽是兄弟,性格脾气却完全不同,甚至连体态都大有差异。他大概一米七出头的个子,但身材健硕,皮肤粗糙,眼睛突出。这么寒冷的天他却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牛仔外套,卡其色的休闲裤被他穿的几乎看不出底色,一双球鞋上全是泥点。大概是躲藏了一天心神不宁的缘故,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但此刻他却异常亢奋,脸涨得通红,若不是被铐着,几乎要从椅子上跳出来,攻击性极强。

“你给我好好说话!”这样的人黎文怕严晋搞不定,换了经验更老到的秦勇进来,可依旧没能压住他的气焰。

“好啊,那我再好好和你说一遍。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那个衣冠禽兽,告诉他要见他一面,和他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就把他是庸医,违规操作害死人的事捅大,让他做不成医生。”

“他会相信你的话孤身前往?”

“因为他心虚啊,”孙冬来讲得理直气壮,“他到了我们约好的那个弄堂,还打着双跳在路边等我,生怕我找不到他似的,呵呵,就是来送命的。”

“继续,好好说事情!”孙冬来说着说着嘴里又不干不净地开始咒骂,黎文厉声打断了他。

“说什么,后面的事你们不知道吗,哦对,那条巷子里没有监控,”孙东来说着像是很惋惜地摇了摇头,“我到了他车边,他也知道害怕,没从车里出来,只是摇下车窗和我说话。我趁着他探头的时候直接把他脑袋从车窗里掰了出来,然后用胳膊狠狠地钩住他的脖子,他的力气小得像个娘们,几乎没有反抗就昏迷了,我以为他想诈我又勒了几分钟。谁知道呢,可能他那时候就死了,但也不能全怪我吧,读书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如果你不曾见过这些真正的恶人,你不会相信,在人皆有恻隐之心的世界上,会有人在另一个人的钳制下被迫绝望地挣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用尽力气呼吸,在黑暗寂静的夜色中孤单地死去,而这一切对于罪魁祸首来讲,竟然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甚至他为了活命奋力反抗的行为,都成了施暴者嘲笑的谈资。

“闭嘴。”秦勇忍不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桌子上,上身前倾想给毫无悔改之心的孙冬来一点压迫,“你有精神病?我听着你的犯案经过,思路条理很清晰啊。你把受害人打晕后塞到了后座,把车开下了河,还记得把受害人再从后座上拉出来,在河里躲了半个小时才露面,整个计划有条不紊,哪里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会做的事?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孙冬来不说话了,他微微低下头,瞪大的眼睛却上挑着毫不避讳与黎文和秦勇的接触,目光甚是凶狠。良久,他又说道:“反正就是我干的。”

“那你怎么还清的赌债?”黎文不愿继续和他纠缠,换了一个切入点。

“我中彩票咯。”

“什么时候,在哪家投注站?”

“不记得了,运气好也有罪吗?”孙冬来挑衅似的摇头晃脑起来,“别问了,再问也是我杀的,再问还是不记得,我脑子不好,记不住的。你不是警察吗,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你不知道吗?我今天来就是来认认你们这些警察,让你们都给我小心点。”

黎文一把拉住了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几乎要从座位上冲过去的秦勇,示意他注意场合:“可你的哥哥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整个杀人计划都是有人事先告诉你的,你只是个执行者。”

“我哥哥?谁,那个窝囊废吗?医院里都是骗钱的,那些医生为了钱什么病都给你做手术,他不听我的,非要签字,结果呢?结果老头子被人害死了!从小到大他就是个窝囊废,老头子被人害死了,他还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劝我算了,可你们看不出吧,他抢起房子来都是一把好手,抢给谁,抢给他那个还剩半条命的儿子吗?我和你说,他儿子会生这种病就是因为他作孽太多!哦对了,昨天他突然打电话让我藏起来,我藏的地方也是他提供的,他知情不报还窝藏逃犯,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没收他的全部财产。”

黎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监视器前的严晋气得咒骂了一句:“无赖!”

对,孙冬来就是无赖,可面对这样看似诚实的和盘托出的无赖,他们却偏偏没有办法。

“立刻给我去呈报朱局,签发拘留证,然后向检察院提请批准逮捕申请!他要来硬的,我们就给他来硬的。”黎文和秦勇一前一后从审讯室走出来,秦勇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他们哥俩见见。”

“能有用吗,我看那孙子都不能算是个人。”严晋也气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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