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府t中一摊子事忙下来,这日舒浅得了闲,饶有兴致地围观仆妇们打理花草。
后院外男不得进入,做活的不是嬷嬷妇人,便是年纪不大的小丫鬟。
她实在不怎么爱出门,尤其那些名为玩乐的宴席上,时不时暗藏机芒,半天下来就够累人的了。
她宁愿去打理那些琐碎繁杂的铺子。
好在于此事上,谢晏安从不强求,也不需要她去进行所谓的“夫人外交”。嬷嬷教完她一些规矩,便收拾行李,动身回了江南。
也是这时,舒浅才知道,这位嬷嬷原是谢晏安母亲身边的旧人。
朝中事了,谢晏安与家中来信,都会叫上舒浅一起看,有时舒浅会被要求回上一两句话,写入家书。
她是认字的,但她认的是现代的简体字,看古文通篇大半不通。
她这样的庶女在相府,自是没有人教导知书。最多学一学启蒙的三字经与女戒女训。
后来认识的大半字,还是她琢磨着揣测而来。
舒浅不会用毛笔,原身却是能简单写上几个字的。
相府出来的女儿,便是庶女,也不能目不识丁徒惹人笑话。她的院子有文房笔墨,舒浅瞒着人,悄悄练了几个月。
所幸府内从不关心她学识笔墨,这么长时间未有人察觉,便是字体有些差异,只当是许久未见,疏于练习。
闺阁女子的笔墨不得外传,无从求证,又为舒浅提供了一大便捷。
后来嫁了人,她才认认真真找了帖子临摹习字。
那时的“谢楚”是武官,使的一手烂字,会写的字可能还没有舒浅多。
舒浅从未强求过他如何学习上进,只求平稳顺遂。
但他认得的字比舒浅多,碰上实在猜不透的,她便会捧着书去请教。
那只是“谢楚”。
“谢晏安”却是诗书满腹气自华,写的一手潇洒飞扬的好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赏花宴上,女子爱玩一些诗词接龙喻物作诗的花令,几十个姑娘家,个个张口成诗,能称得上一句才女。
与她们相比,舒浅简直诗书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习得,如一粗鄙妇人。
她能猜到一些人背地里如何讨论她,只要不是当着她的面,她全然当作一概不知,否则便是徒增烦恼了。
看到趣处,她请教几位仆妇养花的技巧,深觉受益匪浅,倒是惹得干活的妇人满头雾水,诚惶诚恐连道不敢。
舒浅见她们不自在,干脆去了书房。
想到有一段时间没有练字了,亲自研了磨,压上镇纸,专心地开始练起字来。
她练的中规中矩的小楷,从一开始歪歪扭扭,到如今瞧着规整秀气,自有一番韵味。
见字如见人,她非争强好胜之人,性格内敛,笔锋偏圆滑润泽,隐透温婉。
舒浅没考虑过学画,笔墨书画与现代素描油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系,何况她原也没有绘画的爱好。
练字是她少有的“学习”。
看古文艰涩,她便不看,书画无趣,便不学,这应是她仅有的一点小任性了。
晚间下了衙,谢晏安得知她练了半下午的字,眉梢微挑,说要看她的字较之从前有无进益。
他一直知道她有在习字,可以说,舒浅的字,是他一点点教出来的。
不是多温馨柔情的画面,只一个教,一个学,凝成烟火人间的寻常一角。
从前她习字的地方不过是屋内一隅,如今却有一整个宽敞的书房。红楠木桌椅,一整面的书架,不是摆着书籍便是文玩古赏。
墙上挂着一幅笔锋含蓄的牡丹图,鱼游戏水的砚台,狼毫紫峰,楠木的笔架,如雪纸面上,压着一方玉雕镇纸。
舒浅找出一旁墨迹已干的纸页。
谢晏安瞧上两眼,脸上看不出神色,只道,“再写几个字我瞧瞧。”
不自觉带上些许微沉的语气。
舒浅下意识照做了。
就着未干的墨,一个清秀的小字落于其上。
身后覆过来一只手,握住她的,带动笔锋,微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上几分笑意,“学得不错,今日再教你点别的。”
直到丫鬟在门外告知晚膳已备好,这一场来自于夫君的亲自教学方有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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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闲暇仿若浮生一梦,接下来几日谢晏安每日天不亮出门,甚至连晚膳都没有时间陪舒浅一起用。
他今日回的早,等待晚膳的片刻,躺在小榻上休憩。
舒浅望见他眼底的青黑,欲言又止。
谢晏安仍是闭着眼,偏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微深的眼底使得他五官看似愈发的深邃,弧度漂亮的下颌线,即便是闭目养神,眉宇也似皱着没有松开。
像是感知到她的靠近,他没有睁开眼,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