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庶安五年唰一下,他的世界唯一燃着的……
第69章庶安五年唰一下,他的世界唯一燃着的……
那天的事,周贺丹没有亲眼瞧见,而乐书音则情绪失控到根本无法讲述,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燕台意私下告诉周贺丹的。
那天原本是乐书音的生辰。
乐书音当时与皇帝就周贺青的去留互不让步,乐书音想借着生辰,再好好求求父亲,无论如何,至少要让周贺青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他不能离开周贺青。
离府前,乐书音怕周贺青担心,只跟他说进宫给父亲请安。
“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带给你。”乐书音说。
他性子冷清,就算是对着周贺青,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听不出来感情的起伏变化,可这已经是乐书音能做到得最温柔的极限了。
“给我带荷花糕吧。”周贺青靠在乐书音身前,笑容温和,语气带着一些娇纵,“我想吃鹤云斋的荷花糕了。”他从前与乐书音相处并不这样,两人先是主仆后是情人,周贺青对乐书音,总是顺从且毫无索取的。
可周贺青知道皇帝容不下自己,自己在乐书音身边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似乎已经认命般,放弃了半生的谨小慎微,开始学着朝他撒娇,把自己真正当成他的情人。
“好,鹤云斋的荷花糕,我记得了。”乐书音不喜欢吃甜食,对周贺青情有独钟的荷花糕也兴致尔尔,他甚至说不出是什么口味的。
周贺青为乐书音整理好衣袍,乐书音握住他徘徊于自己衣角的手:“我不会送你走的,你放心。”
“我信你。”周贺青带着微笑。
乐书音手掌下滑,落在周贺青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有些不舍,但还是说:“好好养胎,等我晚上回来,咱们一家好好给我过个生辰。”
周贺青应声,红着脸催他离开。
乐书音仍是恋恋不舍,在他嘴角落了一吻,才叫着燕台意一起进宫。
最寻常的分别。
不过几个时辰。
不过几里路程。
不过几道宫墙。
乐书音在御书房外跪了大半天。
艳阳高挂,汗流浃背,守在外头的太监和侍卫们都暑热难耐倍感煎熬,可乐书音依旧跪得笔直。他的腿早已经没了知觉,眼前发晕,只是咬牙坚持着。
他不是个受宠的皇子,母舅王家也没冯家那样大的势力,他从来没朝自己的父亲讨要过什么,与周贺青相伴一生,是他唯一想要的。
但皇帝并未理会。
父子二人隔空较着劲,谁也不愿意让谁。
直到太子带着太医出现。
太子给燕台意递了眼神,让燕台意把乐书音扶起来,叫太医好好给乐书音的腿上敷药,而后他一个人进了御书房。
从御书房出来后,他走到乐书音面前,低声说:“我已经跟父亲说好了,不会让你见不着阿青,至于打算怎么办,我已经告诉过阿青,你回府就知道了。”
乐书音眼神闪过一丝惊喜,干巴巴地朝着太子道谢。
太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啊,就是脾气太倔。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吃软不吃硬,你朝他撒个娇,退让些许,他总会松口的,总比差点把腿给跪废了要好。”
可乐书音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性子,让他服软后退,比杀了他还难。
出宫后,乐书音先去了鹤云斋,他拖着腿伤亲自下车让小二给他包上一包荷花糕。
提起自家的荷花糕,小二滔滔不绝,说这是鹤云斋发家的秘方,几十年未曾变过口味,夸赞乐书音品味好。
“家里夫人喜欢。”乐书音说。
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外人把周贺青叫作“夫人”。讲出口后,乐书音心底有一种无法形容出口的暗喜。
好像这样叫了,周贺青就真能做他的夫人,两个人永远不会再分开。
他高兴地把荷花糕收好。他不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可以被称为高兴的瞬间。
马车驶到离皇子府还剩半条街的时候,家中小厮慌张地拦下了车。
在小厮张张合合的口中,乐书音感觉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唰一下,他的世界唯一燃着的那抹烛火,灭了。
他发了疯一样跑下车,忘记了腿上还有跪出来的淤伤,朝着皇子府狂奔而去。
周贺青死了。
被人割开了喉咙。
死得彻彻底底。
他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剖出了腹中还未足月的孩子。
满屋都是血,像下过场红色的雨。
下人们拦着乐书音不让他进到惨烈的现场。
乐书音则像野兽一样撕咬着所有拦他去路的人,终于畅通无阻,跌进了那场已经落幕的血雨中。
孩子已经被抱走让太医救治,乐书音跪坐咋周贺青的尸体旁,将他抱在怀里。他说不出来一个字,甚至连眼泪也不知道该怎么流。
他好像彻底失去了所有情绪,不会哭也不会笑。
乐书音从怀中掏出荷花糕,放在周贺青已经青白的嘴边。
为什么不吃呢?乐书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