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人偶熊27:走不出去的夏天
燃烧的人偶熊27:走不出去的夏天
葛海涛不能接受自己是一个gay。10岁那年,蝉鸣在小山村里回荡了整个夏天。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小海涛闯入了村头“七伯伯”家。他至今还记得那是个炎热的中午,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好像所有人都在午睡,包括自己刚吵完架的爸妈。田里禾苗纹丝不动,大太阳煎得人头皮直冒油。村里的土路被晒得发白,每踢一步,脚尖都溅起一股灰尘。经过村头一户人家时,小海涛探头探脑向门内张望。这家拥有全村唯一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到晚上,好多人都会聚集在他家院里,等待七点钟的新闻联播和八点10分的黄金剧场。门开着一个缝。葛海涛想碰碰运气,看看电视机是否在院子里,哪怕只是光看看灰黑色的外表、闻闻诱人的金属味儿也好。如果恰好开着,那就是撞大运了!没想到里屋门开了,是七伯伯。说是“伯伯”,其实只是共用一个姓的本家。他看到葛海涛后愣了一下,接着热情地招呼他进来。院里只有几个凳子,本来放电视机的桌子上空荡荡的。“电视呢?”葛海涛挠挠头问。“电视机贵,可不敢放在院子里,万一被偷了可就糟糕了!”七伯伯笑着打开放在床头的电视机,还拿出只有过年才舍得吃的花生、瓜子和甜甜的江米条。小海涛从未看过下午两三点的电视。打开的时候,他兴奋地跳着拍起手来:是《大侠霍元甲》!去年冬天,小海涛因为一场重感冒错过了这部热播剧。小伙伴们讨论的时候,他听得津津有味,竭尽全力想象霍元甲如何与洋人比武,如何反败为胜的场景,但没看过就是没看过,无论他怎样努力,还是融不入其他孩子的话题中,也因此变得形单影只。而现在!居然重播了!屋里没有椅子。他激动地一屁股已经坐到床沿上。随着剧情的深入,小海涛全身心沉浸在大侠霍元甲的世界,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和那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如果当时没有沉迷电视剧的话,往后的人生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吧!多年以后,葛海涛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等到意识过来时,他已经磕了满地的瓜子皮和花生壳。蓦然,一阵剧痛将他从梦幻…
葛海涛不能接受自己是一个gay同性恋者。。
10岁那年,蝉鸣在小山村里回荡了整个夏天。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小海涛闯入了村头“七伯伯”家。
他至今还记得那是个炎热的中午,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好像所有人都在午睡,包括自己刚吵完架的爸妈。
田里禾苗纹丝不动,大太阳煎得人头皮直冒油。村里的土路被晒得发白,每踢一步,脚尖都溅起一股灰尘。
经过村头一户人家时,小海涛探头探脑向门内张望。这家拥有全村唯一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到晚上,好多人都会聚集在他家院里,等待七点钟的新闻联播和八点10分的黄金剧场。
门开着一个缝。葛海涛想碰碰运气,看看电视机是否在院子里,哪怕只是光看看灰黑色的外表、闻闻诱人的金属味儿也好。如果恰好开着,那就是撞大运了!
没想到里屋门开了,是七伯伯。说是“伯伯”,其实只是共用一个姓的本家。他看到葛海涛后愣了一下,接着热情地招呼他进来。
院里只有几个凳子,本来放电视机的桌子上空荡荡的。
“电视呢?”葛海涛挠挠头问。
“电视机贵,可不敢放在院子里,万一被偷了可就糟糕了!”
七伯伯笑着打开放在床头的电视机,还拿出只有过年才舍得吃的花生、瓜子和甜甜的江米条。
小海涛从未看过下午两三点的电视。打开的时候,他兴奋地跳着拍起手来:是《大侠霍元甲》!
去年冬天,小海涛因为一场重感冒错过了这部热播剧。小伙伴们讨论的时候,他听得津津有味,竭尽全力想象霍元甲如何与洋人比武,如何反败为胜的场景,但没看过就是没看过,无论他怎样努力,还是融不入其他孩子的话题中,也因此变得形单影只。
而现在!居然重播了!
屋里没有椅子。他激动地一屁股已经坐到床沿上。随着剧情的深入,小海涛全身心沉浸在大侠霍元甲的世界,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和那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
如果当时没有沉迷电视剧的话,往后的人生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吧!多年以后,葛海涛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等到意识过来时,他已经磕了满地的瓜子皮和花生壳。蓦然,一阵剧痛将他从梦幻的武侠世界中粗暴地拖了出来。
小海涛疼得大叫“七伯伯我疼,七伯伯救命!”,却忘了施暴者就是七伯伯本人。
七伯伯抓住他瘦弱的身躯,比电视剧中的反派更加可怕。葛海涛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木桩,被身后不断入侵的疼痛劈开。他还没来得及哭泣,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
“别害怕,我们玩一个游戏。你看霍元甲他们打来打去,不也很疼吗?只要你陪我玩游戏,我天天给你看电视剧!”七伯伯提上裤子,笑眯眯地说。
虽然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小海涛还是觉察到了不对劲。七伯伯亲切和蔼的笑容,在10岁的小男孩眼中,逐渐扭曲成可怕的怪兽。
葛海涛逃也似的跑出院子,躲进家门口的茅厕。他脱下裤子,发现破了洞的裤衩子上沾满了鼻涕一样黏糊糊的东西,一摸还有血。
他吓得直打哆嗦,凭本能意识到这或许是不好的事情。于是把内裤扔进化粪池,还用棍子使劲往里捅了捅,直到肮脏的秽物完全淹没那抹沾着血的灰蓝。
小海涛跳进门口池塘,一遍又一遍地搓洗七伯伯留下的痕迹。流水冲刷着伤口,刺痛感阵阵袭来,心脏每跳一次都会带来一种新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因为屁股实在太疼了。
有没有人在水底看过太阳吗?葛海涛见过。惨白的太阳冰冰凉凉,在水纹的折射下,扭曲成可怕的怪兽,张牙舞爪地将他拉入无边暗夜……他以为他会死,但他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求生的本能将他从水底托了上来。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父母刚从午休中醒来。他们睡眼惺忪,一脸烦躁地看着全身湿透的孩子。小海涛刚要张口倾诉,就被父亲一通狂骂:“又死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母亲看小海涛表情不对劲,拉了拉丈夫的衣角:“孩子是不是受欺负了?”
“男孩子,身上又没伤,能受什么欺负!”父亲厉声道,“我看就是你惯他惯的了!再护连你一块儿大打!”
小海涛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那个夏天,童年结束了。
他暗暗发誓,等有一天长大了,一定要把那个老王八蛋痛揍一顿;并以后的无数个夜晚,为此演练千百遍:说辞、动作,就连殴打的角度,都想得一清二楚。
多年以后,当功成名就的葛海涛再次回到家乡时,却发现那个老混蛋已经奄奄一息——他患上了脑梗,已在床上躺了三年。
葛海涛死盯着老混蛋,眼珠红得即将炸裂——那老家伙瘫在暗处,像一坨腐败的烂肉,嘴里嗫嚅着什么。葛海涛心有不甘地附耳过去,却只听见类似化粪池发酵的咕噜声,根本听不清在说啥。
葛海涛满腔的怒火和恐惧无处可去,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最终化作一个永远也不会散去的噩梦,栖息在潜意识的深处。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并成为了现在的自己。”葛海涛喉头蠕动,从身体缝隙中挤出一阵呻吟。整个过程,他不停地点烟、吐烟,像是给讲述加上标点。
顾扬身体虚弱,歪躺在沙发上听他讲完。
葛海涛走到窗边,目光越过落地窗,怔怔地看着繁华的城市。遥远天边聚集着铅灰色的云朵,正酝酿着今冬第一场初雪。
“这是我第一次跟人提起,包括我自己,都没有完整地回忆过一遍。”他抽完最后一根烟,在落地窗上狠狠撚灭烟头,长叹一口气道,“因为一旦述诸有形的语言,我就好像重新死了一遍。”
顾扬表示理解,并告诉葛海涛,那不是他的错。
有研究发现,童年遭遇性侵的男性,更容易对同性产生性幻想。或者仍然喜欢女人,但只能从同性身上获得快感。——过去的创伤可能塑造了他们对性身份的倾向和认知。
“同性恋现在很常见,但你为什么非要穿蕾丝内衣、还涂口红?不过这也不重要,只要你不影响别人,没有人会歧视你,是你自己一直没有走出阴影罢了。”顾扬挥了挥眼前缭绕的蓝色烟雾。
葛海涛嗫嚅道:“我以为这样,你会更加理解我。”
顾扬哭笑不得,指明要害:
“曝光这些,固然可以给你加上一些同情分,但不能改变现状。现在网络上口诛笔伐的,是你把人偶熊扔进垃圾桶,造成了夏安安父亲的死亡。正是这件事情,引发了你的声誉危机,进而拖累了你的股价。”
一听到股价,葛海涛立刻从灰暗往事中抽身,恢复一名企业家的锐利冷静。
“不愧是记者,逻辑很清晰。”葛海涛的烟已抽完,捡起一截烟屁股,塞进嘴里再次点燃,“这也是我想说的——我遭遇了勒索,因为同性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