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莹绒的过去
无间酒楼是昆仑为数不多能过夜经营的店家,已经开了数千年。
听说每次昆仑盛典,都会请无间酒楼的后厨去帮忙,做的糕点就连瑶池王母都赞不绝口,不少上仙上神还是这酒楼的座上宾,是以没人敢在这里造次。
菜上齐了,翎九拍桌。
“吃!”
见莹绒拿起白色的筷子,夹了快鸡胸肉放在碗里,又拿起黑色筷子从碗中夹起,咬了一小口。
这该说是斯文还是墨迹……
翎九看着莹绒,对方也就夹了小拇指尖大小的菜,竟然还分三次嚼?
许久,还是忍不住吐槽:“看你吃饭真憋屈。”
“啊?”
莹绒放下筷子,很是懵懂看着她。
“你这吃饭像是受刑一样,还按步骤的。”,翎九撸起袖子决定做个示范,“我告诉你,得这样吃才香。”
说着,她伸手握住那鸡腿,利落撕下来,连皮带肉咬下一口肉,汁水涌入嘴巴,她很是满足的吧唧两下嘴,鼓着腮帮对看呆的莹绒说:“这样才好吃,你试试。”
说着,把烧鸡推到莹绒面前,示意对方吃另一根鸡腿,见人半天不动,索性帮忙撕下递人手里:“放心大胆的吃,这儿又没人认识你,怕什么。”
莹绒盯着鸡腿不知在想什么,许久终于抬手咬了口鸡翅,如翎九般塞满了嘴,鸡翅的香气充盈,确实感觉比之前……不,比她以前吃的所有菜都香许多。
“好吃。”,她咽下鸡腿,很小声说,“可是这不合规矩,进食得细嚼慢咽……”
“我说莹绒,吃饭都要讲规矩,岂不活的也太无趣了。”,翎九扒拉面前的凉菜,开起玩笑,“难不成在你们华胥,睡觉也有规矩?”
“华胥子民,辰时必须归家,巳时三刻必须入睡……”
好实在的一公主,竟然真说出来,翎九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哎呀,好了好了,记这么清干嘛,咱们小苍峰没这些破规矩,困了就睡,醒了就起,爱干嘛干嘛。对了,你知道饭怎么吃更香吗?”
“怎么吃?”
莹绒下意识反问。
“我俩给你示范!”
见傻刀和翎九扑上来,那架势着实逼人,莹绒下意识后仰躲避,还不忘端起碗筷免得受灾,眼瞧着两人对那盘鸡争来抢去,不过眨了三次眼的功夫,盘子空了。
这……
莹绒看向翎九,对方正嘬手指,意犹未尽对她说:“抢着吃的饭才香,这是我在人界枫林寨总结的道理。”
这话一下弄愣了莹绒,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
不过当下她很担心另一件事。
“我们这样逃出来,会不会牵连那位替我们隐瞒的仙子,出来一个时辰了,按照玉钩女官的脾气,生气极了怕是要……”
见翎九朝她抬手,莹绒止住话。
“你说我们是逃?”
翎九转着玉葫芦,很无所谓,“什么叫逃,我们是受不了她们聒噪才跑出来躲清静的好不,再说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就没担心你自己的感受,比如出来开不开心,点的菜喜不喜欢吃,坐在这里看风景舒不舒服。”
说着,她托腮看向外面的那条河,据说是从昆仑墟流出来,一直到瑶池才汇集,那河水很是怪异,连树叶沾上都会沉到水底,而且河水没有生灵,偏偏又叫长生河,听上去很讽刺。
莹绒放下手中的东西,顺着翎九的视线看向外面,瞧见了那闪烁银光如绸缎般披在昆仑山上的河流,她看了许久,才道:“比起开心,更多的是不安。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在华胥时,除了寝宫便是*练功堂,衣食住行皆有规矩,睁眼闭眼不过宫廷拱顶,鲜少能看见这番壮丽辽阔之景。”
翎九看向莹绒:“什么破规矩连风景都不让看……难不成你还喜欢那样的日子?”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习惯了。”
莹绒对上翎九视线,虽是笑着,眼中却泛着苦意。
“记得小时候,母亲给我做了个布偶玩具,我爱不释手,把它挂在法杖上带去了练功堂,三师父却说会影响我修炼,把那布偶夺去撕成了两半,我怎么哭都不肯还给我。”
“华胥国没有花草,母亲孤单之余引入山泉,在她寝宫种满了花,我其实很是喜欢,却害怕那花圃因为我的缘故落得和布偶一样的下场,所以从来不敢多看一眼,只能每次经过的时候稍微走慢些,同母亲说话时假装望着外面,远远看几眼便满足了。母亲被废后,那片花圃也被铲了,我得到消息偷跑过去,只看见还未来得及运走的枯枝败叶,当时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这些事情听着便让人觉得心酸,翎九握紧了玉葫芦,傻刀也放下了筷子,很是可怜的看着莹绒。
“这活得也太没意思了。”
听见傻刀的话,莹绒笑了:“华胥国的公主不需要生活的有意思,她生命的唯一意义,是传承华胥法杖守护子民,这也是我过去唯一的目标。”
翎九试探:“可那婆娘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萦纡传承地位已定。你……嫉妒她么?”
“当然嫉妒,她的天赋,她的轻而易举,她的举重若轻,我羡慕的要死。每次面对她,我都自卑极了,她对我好我觉得是可怜我,她对我发脾气我觉得是故意出气,我没办法把她当做妹妹,她更像是夺走我一切的敌人,我的亲人、师父,那些爱戴、期盼,都因为她的存在离我越来越远,我恨过她,不过那是以前了。”
没想到莹绒如此坦诚,翎九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毕竟么,三哥说过世人多伪善,很少有人愿意承认阴暗的心思,比如嫉妒,比如愤怒,比如憎恨。
莹绒垂眸转动手中茶杯。
“很多次我想放弃,可二师父说要肩负自己的职责,她是唯一一位没有去教导莹绒的护法,我不想辜负她,便日夜勤加练习,不出意外,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我丢了法杖,也觉得松了口气,我终于不用再对任何人负责,可回宫路上我才发现,从我失败的那刻起,便被大家彻底舍弃了。知道什么是被舍弃么,并非冷落和无视,而是选择性的放弃、抛弃,你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和华胥无关,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所有教导都是让我把命运与华胥前途相系,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活着没了意义,或许死才是解脱。”
莹绒声音发颤,翎九泼了茶杯的水,给莹绒倒了杯醴泉,可以稳定神思。
等对方情绪稳定,她才问:“现在还这么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