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chapter60

老厨师端着托盘走在核心区域的走廊里，就这短短的一段路，他先后已和几位胳膊底下夹着厚厚文件的职员擦肩而过。老厨师偶尔能听到他们低低的交谈声，不时有几个与战争相关的字眼飘进他的耳朵里，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他在总统办公室的门外停了下来，门口的警卫早已认得他，朝他微微颔首，照例对门内作了通报，然后才示意老厨师可以进去。

厚重的橡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吹得老厨师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的总统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后，圆框金丝眼镜堪堪被挺翘的鼻尖绊住，他正在揉着自己的眉心。

老厨师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一张专门用来放置饭食的小圆桌前，娴熟而尽量不发出响动地将餐盘、汤罐、水杯和餐具依次摆好。饭菜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蔓延到了办公室的各个角落，自然也不例外地钻进了总统先生的鼻孔里。正在为战事忧心的总统这才擡起头来，注意到了老厨师的存在。

老厨师擡起头来，恰好与总统的目光交汇。总统的目光疲惫却又温和，他用带有同样特质的声音对老厨师说道，谢谢你。

“希望合您的胃口，先生。”老厨师微微欠身，退出了办公室。

总统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干哑的嗓子这才得到了些许滋润。还不等他喝第二口，这晚上唯一一点可以稍作休息的时刻又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总统蹙眉擡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过了电话听筒。

“总统先生、总统先生！”电话那头的嗓音因为过分的激动而显得断断续续，“来自东部战区的消息！我们胜利了！！！”

总统如攥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攥着电话听筒的手指登时失去了血色。

“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将整个总统府从死气沉沉的肃穆抛进了狂喜的热浪。刚从总统办公室出来的老厨师被年轻的秘书抱住举了起来，一旁的警卫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重重地将它抛到了空中。

胜利的讯息如同一道闪电，疯狂地穿过了总统府，穿过了西半星球首府的大街小巷。人们欢呼着，庆祝着，纷纷忙着去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报喜。

西半星球的人民胜利了！阿瑞乌族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不是什么低劣的生物、肮脏的因弗枘，他们是和阿瑞乌族人一样，有勇气、有智慧、有尊严的宇宙公民！

这是挪得星人自对上阿瑞乌族人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

西半星球情报总局。

这几日，胜利的消息几乎点燃了西半星球的每一寸土地，情报总局却依旧如一块坚硬的寒冰，并未因为战胜就影响正常的工作秩序。

这时天已经黑了，局长坐在灯下，烟雾散开，桌上那一份份绝密文件的真实面目才逐渐显露出来。

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局长擡起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对着门外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走进办公室的男人穿了一套与情报总局风格格格不入的宝蓝色西装，打着一条红色的领带。他不是这里的情报人员，而是一个企业家。

“局长先生，”男人脸上挂着如春风一般的微笑，直接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你这里和外面，倒永远像是两个世界。”

情报总局局长那张仿佛永远不会露出微笑的脸违背了一下别人对他的刻板印象。

“科老板，”他说，“我猜到你今天会来。”

“是啊。”科老板松弛地说，与那些之前出现在这把椅子上接受“审问”的人完全是两个状态，“之所以前两天没来，是因为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品味胜利的喜悦……”

“不绕弯子了。”局长说，“你今天来，是想和我谈那条物资输送的管道吧？”

科老板笑了：“局长先生的眼力还是那么好。这事难办么？”

“不难。”局长说，“就算之前难办，现在的光景也不同了。科老板在战时的贡献，总统府不会忘，情报总局自然也不会忘。”

科老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成之后，我自然也不会忘了局长先生的帮助。”

“你很明智，科老板。”局长说，“如果摩尔先生有你一半明智，也不至于落得那么个下场。”

科老板面不改色，如果不是他的睫毛颤了颤，局长真要以为这话没让他有哪怕一丝的触动。

“不过，”局长接着说，“有件事情你得理解，科老板。你对于打败阿瑞乌族人的贡献，暂时不能公之于众——别以为阿瑞乌族人就没有情报机构，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你在战时起到的作用，他们就会顺藤摸瓜查出我们所用的科技手段，到时候局面就会变得对我们不利了。”

“我理解。“科老板很有绅士风度地说。

局长站起身来，与科老板握手。

“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也能愉快。”局长说，“你放心，等我们取得完全的胜利后，你与你手下的科学家，都能得到西半星球政府的最高礼遇。”

科老板听了这话，却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此次他无条件分享给情报总局的科技手段，不是别的，正是郑澜月几年前的研究出的“沃克索尔”。他手下的科学家在郑澜月最初的基础上又对其进行了改造升级，让沃克索尔本就优越的体型优势能够更好地运用到情报工作当中。

刚才情报总局局长对他说，他和他手下的科学家将得到政府的最高礼遇，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位沃克索尔的发明者，也就是郑澜月。

几年前，郑澜月面临着摩尔的打压追杀，为此科老板建议她先回东半星球一阵子避避风头，可他没想到，就在郑澜月回去后的不久，阿瑞乌族人——这群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族群狡猾地夺得了东半星球政权，至此，他与东半星球的联系被全部切断，再也没有听到过郑澜月的消息。

科老板这几年事业有成，也已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他有时会想，与他不同的是，当年与他一样拥有大好前程的郑澜月可能已经死在了阿瑞乌族的残酷压迫之下，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像堵住了一般。

他不是像摩尔那样没剩多少良知的商人，当初是他给郑澜月的建议让她回到东半星球去，如果她真的在那里死于非命——

科老板想，那此事他也有责任。在这件事情上，他恐怕一辈子不会心安。

*

在西半星球人取得这场胜利的不久后，东半星球猎人组织的一个分队悄悄抵达了这里的首府。

这天，路子仪坐在街道边的一个咖啡馆里，听着西半星球人民对于战事的讨论，不时地透过玻璃窗朝外面看去。在看到街上的两个人影后，不由得眼神一凝。

两个男人从外面走进了这家咖啡馆，环顾一周后，走到了路子仪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