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1

chapter51

郑澜月低头看着小男孩那张满怀期待的小脸，片刻后，她站起身来，任由小男孩拉着她离开了那把猩红色天鹅绒蒙面的座椅。

在城堡里不同的两间屋子，一间坐着阿瑞乌族年轻的核心骨干精英，他们在血雾缭绕中谈论着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功绩，他们的前景。仆人穿梭在由他们手中特制细支烟散发出的血腥味之间，却没有一个人贪婪地伸出鼻子，渴望嗅到这饕餮盛宴的冰山一隅——阿瑞乌族首领的仆人们不可将自己与其他普通贵族人家的仆人相提并论——哪怕他们其中有些人是阿瑞乌族的底层，也要将自己打造成底层之中的贵族。

另一间屋子里，一对看似寻常的母子拼起了一条长长的、蜿蜒曲折的火车轨道模型。纯金打造的小火车在电力的驱动下“哐当哐当”地行驶在那条微型轨道上，从车头上精致的烟囱中喷射出一团一团红色的烟雾。

烟雾扬开，有少许飘进了郑澜月的口鼻，那味道令她立刻别过脸去，险些干呕出来。再去看她那儿子，那张漂亮的小脸此刻笑眯眯地凑近了小火车，表情仿佛是闻到了孩子们都喜欢的冰淇淋的香甜气息。

看着那张美丽的脸上浮起天真烂漫的笑容，郑澜月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离开了这块地方。

“妈妈……”小男孩见她起身离开，也不去管兀自行驶的小火车了。他跨过轨道朝郑澜月追去，却没有发现在这时，门被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

郑澜月的座椅正对着门口，她看到门缝之间一只灰色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着房间内的景象，这厢，她儿子已经又抱住她不撒手了。她叹了口气，把小男孩抱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她走近了，门外那只灰色眼睛的主人便彻底推开了门，仰头看着他们。

“去，”郑澜月把小男孩放下来，把他推到小女孩的身边，尽量用不那么颤抖的声音对他们说道，“你们一起去玩。”

“咔哒”一声轻响，门在两个孩子的面前被轻轻关上。

*

“主上，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餐桌上，一位今日前来与吴风议事的贵族少爷说道。他那张尚显年轻的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作为在座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他有时也会比其他人多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天真。

“是啊。”吴风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自从……之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大家都很忙。”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吴语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有些失魂落魄，“姨母……她为何会走得这么突然？”

吴风看着她，嘴角那抹本就不明显的笑意一点点地隐了下去，直至再无痕迹。

“吴语，别想了，”他轻声劝道，“都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母亲……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沉湎于过去，走不出来。”

“久吗？”吴语摇了摇头，喃喃道，“几年的时间对于阿瑞乌族人来说……只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我如今还常常能梦见姨母和我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那几乎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回过神来，看到满座亲朋脸上的表情，勉强一笑，道歉道：“瞧我，总是说这些扫兴的话。堂哥说得对，我们不应该沉湎于过去。来，我敬大家一杯。”她举起一杯鲜红的液体，一饮而尽。由此，席间的气氛才又渐渐活跃起来。没有人再提沉重的话题。

酒酣席散之后，吴语等人离开了吴风的城堡。后者站在窗边看着他们的座驾驶远，半边脸隐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连此刻天上的星辰在它们面前也要避让三分。

兀自想事，房间门却“砰”地一声，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吴风眉眼间的平和在一瞬之间褪去。

是谁冒冒失失的？好大的胆子。他微微偏头，眸中射出两道寒光，直逼门外。

又是“砰”地一声，这次，门被彻底撞开了。

孩童的笑声涌进了黑暗的房间，又在一瞬间被扼杀在了空气中——当他们看到了房间里站着的是谁之后。

“父……父亲……”小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怯懦地叫了一声。她的兄弟则害怕地躲在了她身后，两只手还牢牢地抓住她的衣服。

几乎在听到女儿声音的一瞬间，吴风眉宇间的厉色尽数褪去。他缓缓朝门外走去，小男孩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他的姐妹还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上这儿来了？”他走到女儿面前蹲下来，开口询问道，声音很平和。

小女孩回答说：“来玩。我们不知道您在这儿。”

吴风点点头，又去看她身后被吓做一团的儿子，越看越觉得好笑：“你躲什么？这么怕我？”

说着，他伸出嫣红的舌尖，随意地舔了舔口中两颗格外漂亮显眼的獠牙——它们在门外跃进来的光的照射下显得森白寒凉，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咬断猎物的脖颈。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父亲那对看上去蕴藏着巨大力量的獠牙，也伸出舌尖来去舔自己那两颗在同样位置上刚刚冒头的乳牙。它们现在还小小的，仿佛是湿润土地中新长出来的嫩芽。

吴风继续问小男孩道：“我没揍过你吧？”

小男孩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吴风“啧”了一声，面上泛上些许笑意：“胆子真小，和你妈妈一个样。”

他又低头去看女儿，心下便觉得满意了许多。还是女儿像他，果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走眼。

小女孩听到他提母亲，便说：“妈妈不和我们玩。”

“嗯？”吴风说，“是吗？”

“是的。”小男孩说。吴风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又拉起女儿的手，带着他们离开这条走廊，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那她可能是累了吧。”吴风说，“你们妈妈每天要忙的事情可多了，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小女孩幅度夸张地点了点头，“我看到妈妈每天都要看书。”

“对吧，看她多忙。”吴风说，“这一点，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她。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呢。”

“是吗？”小男孩若有所思，看上去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给搞糊涂了，“可是我听他们说，妈妈是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她是个……”

“闭嘴。”吴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动作粗鲁地把小男孩放在地上，小男孩差点站不稳，被他姐妹扶了一把才没摔倒在地。

看到父亲的脸色，小女孩也变得紧张起来，两个孩子都被他吓到了。

“是谁说的闲话？”吴风竭力压制着怒气，尽量平和地问道，“以后不许乱学他们讲话，听到没有？”

孩子们拼命点头。正在这时，走廊拐角处跑出一个仆人，他在城堡里一般负责送餐工作，此时手上并没有端着餐盘，想来忙过了晚餐那会儿，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吴风把女儿和儿子推给他，要他送孩子们回房间去睡觉。而他自己，转身上了三楼。

郑澜月正昏昏欲睡地靠在窗边，连开门的响声都没第一时间注意到。吴风推门进来，在门口停了一下去看她，戏谑地开口道：“哟，睡着呢？”

郑澜月一惊，登时睡意全无，立刻从座椅中站起身来，走到吴风身边帮他脱下外衣。

“抱歉，”她笑了笑，说，“我刚才有点困了，差点睡着。”

吴风伸手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脸颊，转头看到地上散落一地的玩具，问道：“今天孩子们在这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