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4章以仁为本
第5254章以仁为本
临川公主埋怨道:“那房俊嚣张跋扈、无人可制,你难道不知?只去将钱帛借回就好,何必出言不逊呢。”
她对自己的心情也很是感到怪异,最重的并不是房俊发飙,而是埋怨周道务不该当面挑衅房俊……
不过仔细想想就明白这股怪异来源于何处,或许周道务倚仗自己是大唐驸马便自持身份,认为房俊总要顾念一些情面不至于太过分,可你周道务再是驸马,难道比得上当初的张孙冲?
那可是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一并为长乐公主指定的驸马,关陇长孙氏的嫡长子、家族继承人!
结果呢?
还不是被房俊扯着一条腿在地上拖行招摇过市?
那棒槌亲王也敢打,在他眼里你又算什么?
没有直接打出府门,临川公主居然感到很是庆幸……
周道务面色难看。
他也有些后悔,因为一直以驸马之中“领袖”自居,想要维护身份地位就必须时刻彰显与众不同,“敢言旁人不敢言之事”,见一众驸马在房俊面前唯唯诺诺,他便下意识的怼了房俊两句。
本想着以此来彰显与旁人相比之不同,却不料房俊这个狗东西翻脸太快,结果非但未能维护威望,反而因此颜面扫地……
想到郁闷后悔之处,周道务以手捂脸,狠狠揉了揉。
东征之时押赴俘虏由陆路回京,途中骤遇暴雪,为了节省粮食、加快行程故而下令杀俘,万余高句丽俘虏惨死于辽东的冰天雪地之中,结果事败遭遇御史弹劾动了营州都督的官职,勒令回京闭门思过,导致十余载打拼之前程毁于一旦。
所幸靠着父祖余荫、太宗宠爱,尚能以驸马之身份游走于勋贵之间,又精明强干、素有义气,得到诸多驸马之拥戴,可以说太宗皇帝一众驸马之中除去地位超然的房俊,余者皆以他为尊。
然而今日在房家当众受辱,致使他威望扫地,在驸马之中的地位必定骤然降低……
见郎君一脸懊悔怒忿,临川公主扯开话题:“不与他借钱也好,那厮脸厚心黑指不定将来冒什么坏水呢,府中缺额先从我这边出,度过这回难关再说。”
周道务很是羞愧:“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非但不能封妻荫子、护佑妻儿,反而遇到难事还指望着妻子嫁妆,实在是无地自容。”
大唐风气如此,虽然妇女之地位有所提升,但因国势强盛、横扫寰宇,国内尚武之风盛极一时,男人皆崇尚封侯拜将、弓马娴熟,导致志气高远、顶天立地。
就连杜荷那等腌臜之辈尚且不愿动用公主陪嫁,遑论素来自视甚高的周道务?
奈何家中景况不佳,却也不得不放下男儿尊严,寻求妻子之帮衬……
正此时,忽见府中管事匆忙而入,疾声道:“殿下、家主,内侍总管王德说是奉陛下口谕而来。”
夫妻两个赶紧起身:“快请!”
来到门口,便见到王德已经等在这里,笑呵呵的先向临川公主施礼,继而被夫妻两个请入正堂。
入座之后,王德见堂中再无他人,遂从怀中掏出一张钱钞双手呈递给周道务,笑着道:“陛下听闻周驸马与太尉之间或有纠纷、愤而离去,故而命奴婢带来三十万贯钱钞,以做应急。”
周道务先是一愣,继而急忙摆手拒绝:“上次时吾等迫于无奈不得不入宫求助,但内帑之钱帛乃陛下私产不可轻易动用,以免牵连甚广……还请总管将钱钞收回,替微臣谢陛下体谅之恩。”
王德双手捧着钱钞奉上,笑着道:“陛下有口谕,非是他不愿慷慨解囊,实在是规矩不好破坏。不过这些钱非是出自内帑,而是陛下与皇后的日常用度,先借于你应急,但要还的。”
“我……”
周道务心中暖流阵阵,眼眶发红,这一刻他当真感受到什么是“宽厚”、什么是“仁爱”。
因听闻他与房俊有些龌蹉甚至被驱逐离开,不愿他为了缺钱而至含羞受辱,所以特意遣人将太极宫日常用度之钱帛送来,以解他燃眉之急……
古往今来,何曾有君王这般替臣子着想?
将王德手中钱钞接过,转身冲着太极宫方向一揖及地,沉声道:“微臣……谢主隆恩。”
君以国士相待,我自以国士报之。
如此而已。
*****
房家那边也落下帷幕,一众驸马或吵吵嚷嚷、或不情不愿的签下契书之后,无视房俊酒宴之邀请,纷纷阴沉着脸心怀不忿的离去。
高阳公主将契书收拢一处放入锦盒之中,这才坐在椅子上喝口茶水,瞥了一眼旁边优哉游哉的郎君,抱怨道:“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往后还是少干吧,虽然咱并不在乎,可到底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弄得关系这般僵硬?出门偶遇的时候见了面都不知说什么,很是尴尬。”
钱借出去了,人得罪光了……图什么?
房俊啧啧嘴,嗟叹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嘛?还不是为了你的皇帝哥哥。”
高阳公主并不知昨日太极宫内之事,郎君回来也没细说,但此刻听闻郎君之言、再观其神情,大抵也能猜出一些。
“即便如此,又何必对周道务那般苛刻?一视同仁就好,这般针对,有失宽厚。”
“要配合陛下嘛,我若不去得罪人,陛下又如何做好人?我将周道务当众羞辱一番使其愤然离去,回头陛下予以宽慰,定然使得周道务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房俊再度叹气。
他不得罪人,陛下又有何理由获取驸马们感恩戴德呢?
恩出于上嘛。
高阳公主愣了一下彻底明白过来自家朗为何如此做派,蹙眉不满道:“陛下何须如此?”
“平心而论,陛下天资平庸、韬略不足,想要在太宗皇帝光芒照耀之下有所建树,难如登天。既然文韬武略都比不得太宗皇帝,又不甘于平庸,便只能另辟蹊径,‘以仁为本’算是一个极佳之策略,毕竟皇帝手执日月、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生杀予夺,可以雄才伟略,可以夙兴夜寐,可以昏聩无道……但古往今来,从未有以‘仁德’立身之皇帝,倘若当真做到这一步,名垂青史有若等闲,便是千百年后拿出来与秦皇汉武太宗皇帝比一比,也未尝不可。”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一家独大的同时并非故步自封,而是吸纳百家之精华加以改进收为己用,法、墨、兵等等学派唯有寥寥之残余,余者皆被兼并一空。
如此,儒家之地位稳如泰山,不可动摇,必然为国之根本。
而儒家之精髓遍数三纲五常诸般奥义,归根结底在于一个“仁”字,只要李承乾坚定不移的遵循“仁德之政”,必然被儒家所欢迎、尊崇,各方大儒争先恐后为其辩经,历史地位自然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