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薄暮醉酒归
晏息虽然不相信怪力乱神，但是她敬畏因果。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勿以恶小而为之，做了有违道德的事情就一定会得到报应。
所以前世今生这一说，向来是信者信誓旦旦，不信者斥为荒谬，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也许吧，”晏息点点头，“也许前世我们种下了什么因，这一世便得到了这样的果？就像话本里说得那样，前世书生在海边为一具女尸盖上了袍子，来世那女子便嫁给他报恩，还有聊斋里的公孙九娘，白秋练，不也都差不多。”
“你平时净看些什么，”黎昕微微挑眉，“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公孙九娘白秋练可不是什么前世今生的故事，而是人妖殊途，人鬼殊途，有缘无分。”
“都是晏斯年给我讲的，我平时也不看，”晏息疑道，“难道人还真的有前世今生？”
“有的，”黎昕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不只有前世今生，还有生生世世，比如你对一些人一见如故，或者去到什么地方觉得熟悉非常，经常会做梦，梦到同一个地方。诸如此类，都可能是你前世的残留呢。”
做梦。像是两次梦到少年模样的黎昕那样吗？
“可是就算有又能怎么样？有些人一转身就不在了，有些事一晃眼就忘记了，若有来世也定然忘记了今生所为，那我便不是我了，对于晏息来说，人生只有短短数十载，倒不如长笑朝天去，薄暮醉酒归，快活一世，潇洒一世，不作于天，不愧于人。”
“君子坦荡荡，就当是像晏息一样，”黎昕悠然自得的扇着扇子，这潇洒快意的侠女之风，和妙仪那淡泊名利的性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可你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什么话？”
黎昕啪的一声收了手里的折扇背在身后，上半身猛地靠近耳廓，两人的距离瞬间只有咫尺之距。晏息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脸上开始烧起来，索性月色正浓，并不能看得清楚。
“你永远都是你，不论生生世世。”
不问来时路，不问去时处。落日山河，满眼皆你。
“你你你，”耳边的吐息变得灼热非常，晏息开始语无伦次，“我、我说都不会话了”
“为何？被我感动了？”黎昕又摆回原来惬意的姿势，没有任何的不自在，仿佛刚才那说出柔情蜜意的不是他一样。
“对，被你感动的痛哭流涕。”
“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
“你！”晏息看他每次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之后，又岿然不动的姿态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像是点了一盘菜，吃完之后抹嘴走人，连个表示都没有，至少也得说句谢谢吧？
“但说无妨，”从来不说谢谢的黎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论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欺骗你。”
“当真？”
“童叟无欺，”黎昕一脸的纯真无害，晏息半信半疑的打量他。
“要是让我说，我可是有很多问题要问的，你每一个都会如实回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黎昕自信的扬扬下巴，“决不食言。”
要说这个，那晏息是真的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你是谁？云游路过前来驱鬼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而为？心中的佳人是谁？庙会那日究竟是去见谁？青衣过处，削喉断颈，那人是不是你？
还有，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这些问题一下子涌出，晏息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微妙非常，并且经不起任何的考验和推敲。所有的好被重重迷雾覆盖之后，都被扣上了目的不纯的帽子。
就像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晏斯年，现在都与自己的关系变得尴尬僵硬，更何况认识不久突然出现的黎昕。
“不是想要有问题问我吗？”黎昕见她半晌不说话，疑道，“难道是问题太多了，不知道从哪个开始说起？”
“你来之前，在哪里？”
黎昕拿不准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之前自己一直在景明山，这个地名晏息没有听到过，自己说出去难免被误会说谎。
“清岚仙山，师门。”
“你云游路过此处，可是真的巧合？”
若自己回答不是巧合，那必然还会被问有什么目的，而且那鬼本就是弈鸣扮的，不太好回答。
“真的是巧合，”黎昕目光坚定，满脸真诚。
晏息从他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剩下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心中到底有谁？
“算了，”晏息泄气一样的叹口气，“这个没法说。”
这个态度反倒让黎昕更加好奇，“什么事情？”
“青衣过处，削喉断颈，”晏息忐忑的问道，“你可曾听过这八个字?”
“不曾，”黎昕茫然的摇头，他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但要是单听这八个字，倒是不难想出一副画面来。
青衣，黎昕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削喉断颈，黎昕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折扇。
“难不成是我？”
晏息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你怎么就开始对号入座了？”
黎昕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是自己无疑了。再稍微联想一下，削喉断颈，自己也就杀了那二十一个凡人了，晏息又在自己走之后去了秀水山，那原因也再明了不过了。
“为什么杀人？”晏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略微颤抖，杀人可不单单是两个字那么简单，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样的人，毫不留情的被剥夺了生命。
“虽然他们都有可恨之处，但那也应当是官府之事，你为何要擅自杀人？”
“他们又不无辜，”黎昕收起了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坦荡的回视晏息的目光，“他们那日，都参与了绑架你的事，其他的人我并没有杀，不然旋风寨那么多土匪，为何只死了二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