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尤卢撒是在一阵让人晕眩的晃动中醒来的。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汗水与呕吐物的味道,空气闷热得让人窒息。
他缓缓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入眼一片昏暗,耳边还有细碎的金属碰撞声,过了半分钟,尤卢撒才意识到那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他伸手一摸,发现那是一双手铐,以一条铁链相连接,脚踝上也挂着相同的脚镣。
以及脖颈……一枚魔法抑制器圈住了他的脖颈,右侧的皮肤隐隐刺痛,伸手一探,血痂簌簌掉落。
这是什么地方?
尤卢撒向后靠在墙壁上,待头疼稍微和缓些了,才抬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囚室,尤卢撒从身体的摇晃推测出,这大概是一艘船。
不大的小屋挤了将近三十个人,皆是衣衫褴褛,戴着手铐和脚镣,他们肩挨着肩,脚抵着脚,个个缄默不语,目光空洞而茫然。
大概是因为尤卢撒先前一直在昏迷,他身边的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撇了撇嘴。
“睡到死不好么,还要醒过来面对这狗屎般的现实……”男人将脸重新埋进了膝盖里,尤卢撒发现他算是屋子里活人感最重的一个。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那人。
“运送奴隶的船,”男人头也不抬,“恭喜你,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奴隶。”
……奴隶?
尤卢撒不禁错愕,他只记得自己搭乘的船被卷入了海沟,至于到底是怎么到了这里,他没有任何印象。
那伊斯维尔呢?他会不会也在这里?
尤卢撒立刻抬眸环顾四周,屋内没有伊斯维尔的身影,这让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你见过一个金色头发的人吗?”尤卢撒低声问那男人,“蓝色眼睛,长得很漂亮。”
“……没有……”那人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下一秒便打起了呼。
尤卢撒不由得咋舌,他想再问问旁的人,但屋里的人要么是避开他的目光,要么是两眼发直地靠在那儿,死气沉沉的,竟是一个能问话的人都没有,尤卢撒这才发现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多多少少都有蝎子形状的印记。
蝎子……是曼克拉?
尤卢撒不敢确定,如果是魔族,那这艘船约莫会在波丹大陆靠岸,他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疑虑,静候船只入港。
他想必是睡了很久了,尤卢撒估计约莫过了两三个小时,空气中便飘来船鸣笛的声音,大概是奴隶船在港口停靠,没过多久走廊里便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用魔族语喊了几句什么,紧接着手持木棍的看守“砰”地撞开铁门,驱逐着屋内的人们往外走。
尤卢撒随着人流下了船,彼时天色已晚,港口上被奴隶们挤得满满当当,看守们在周围巡逻,不时给脱离队伍的奴隶一棍子。
尤卢撒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他没在人群中见到那头金发。
得先找个机会逃出去。他想。
黑魔法被魔法抑制器牢牢束缚住,尤卢撒没有试图调动黑雾,以免引起看守的注意,光凭腿脚功夫,要离开这里不算太难的事。
只不过……
右侧脖颈的皮肤依然在大面积地隐隐作痛,尤卢撒猜测那是奴隶贩子留下的蝎子印记所在,这痛感让他在意,似乎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待船上的奴隶都被聚集到了码头,看守们便骑上马,驱赶着奴隶往外走。
奴隶的队伍绕城而行,看得出来这座城市的建筑形状棱角多于弧线,风格狂放,在夜色笼罩下像座魔鬼的城市,从风格看很像魔族的建筑,只是不知道究竟到了哪儿。
借着夜色的掩护,尤卢撒将手腕上的镣铐仔细摸了一遍,大概知道了这锁该如何解开,要是能找到机会……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前方的队伍里窜了出去,尤卢撒眯起双眼,没有妄动。
下一秒,不远处的队伍里突然有个黑袍人抬手一挥,尤卢撒看出那应该是个魔法师。
紧接着,一道赤色火花在黑夜中迸开,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道黑影扑通跌倒在地,周围的看守一拥而上,拎起棍子便往那人身上猛砸下去。
木棍撞击肉|体的闷响让奴隶们都缩了缩脖子,看守们有意要在这群新来的奴隶中立威,边打边骂毫不留情,惨叫声逐渐微弱,尤卢撒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啧啧,都来了库里枷,还想着逃跑呢,”尤卢撒不远处的一名看守揣着手看戏,听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音量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个奴隶听得一清二楚,“就算把你的镣铐都卸了,你的命还是攥在主人手里。”
库里枷……是赫提戈角斗场所在的城市?兜兜转转,居然还是来了这里。
方才那魔法师似乎是念了句什么咒语,再加上那所有奴隶身上都有的蝎子印记……
这群人,把对魔兽用的召唤术用到了人身上。
脖颈的刺痛还没有消退,尤卢撒垂眸,暗自收回了开锁的手。
看来,脱逃的事得先缓一阵子了。
奴隶们继续前进,而试图脱逃的那人被痛揍了一顿,烂泥似的被看守们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后半夜的时候,队伍来到了一座高耸的圆形建筑前,看守们催促着奴隶钻进后方的一座小门,顺着楼梯往地下去。
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倏然明亮的光线让奴隶们都眯起了眼睛。
这是一座检查岗,奴隶们被分成数批,卸下镣铐,由看守们一个个登记入册,再分发不同颜色的手环,一道漆黑的大门开在大厅尽头,奴隶们走入大门,如同踏入无底深渊。
在轮到尤卢撒的时候,检查的那名看守多打量了他一阵,接着抛给了他一只白色的手环。
那之后,看守将奴隶们带往了名为宿舍的房间。
这间宿舍大约能容纳五十多人,其中一半的位置已经被早先的奴隶占据,四壁粗糙掉漆,天花板极低,几十块木板排列在地板上,留下窄窄的过道以供通行,作为奴隶们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