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想当年落花人独立,念如今微雨燕双飞……
第50章想当年落花人独立,念如今微雨燕双飞……
一时满堂寂静。
辜筠玉忽然又不动了,但呼吸并不大平顺,白持盈便估摸着自己猜对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出声。
有时候人其实笨一点儿挺好的。
白持盈闭着眼,无奈地想。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那么笨,甚至都有点儿小聪明,因此才这样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痛苦无比。
她自认是个拎得清的人,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可唯独在辜筠玉这儿,栽了无数次跟头。
良久,她才听到辜筠玉声音极微极弱地回了声“嗯”。
“那你最近躲着我干什么?啊?知道我在你身上栽了两辈子,你是不是很快活?”
辜筠玉睫羽轻轻翕动,终于舍得睁开眼看她,却是在看了一眼后,错开目光,将头埋得更低。
白持盈见他消声匿气,心中火气又盛,一把将他推开。
“辜筠玉!你不要装哑巴,你今天要是不回答我的话,以后咱们俩都不用讲话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过问你一点儿事儿,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白持盈很少和别人说这种极带着不满情绪的话,她甚至有些想再删辜筠玉一巴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一边儿觉得辜筠玉可怜,一边儿觉得自己可恨。
辜筠玉眼前有些模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包括白持盈。
他想低下头去查看手腕的血痕,却又怕引起白持盈的注意,便只得作罢。
今日里躲着白持盈,自然是有诸多原因。
但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偏是现下叫白持盈说着了八成。
他确实十分痛苦地想起了前世。
全部的、所有的,从他遇到白持盈开始,到白持盈死后三年。
“英招应当已经与你说过了,我这病是娘胎里带的,每年都会犯,调养些时日便好了。”
他答非所问,又想含糊着将这事儿带过去。
白持盈因为与他生气,早已从床上起身,站到了一旁。
二人静默地对视良久,白持盈气得浑身发抖,转身离去了。
她知晓现下辜筠玉不愿意说的,她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白持盈看着眼前那两枝开得极旺的牡丹花,上前两步,一气之下伸手抽出,仍在了地上。
那娇贵的花儿受了难,抖落下几篇叶子来。
瞧它们半晌,白持盈眼眶通红,又觉得自己和个天地造物怄什么气,平白折了身份,便又俯身捡了起来。
那搁着天青花瓶的桌面上,还有荷衣方才送来的那碗桃羹。
放了许久,那桃羹已经凉了,白持盈只能喊人来收拾了,自个儿方离了殿,吩咐着吉祥和英招照看辜筠玉,自己则沿着兴庆宫的金照池,缓缓地、漫无目的地走动着。
*
辜筠玉不喜欢冬天。
当白茫茫的大雪覆压一切的时候,人也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白持盈的死很安静,一如她这个人的最后几年一般,沉默的、轻飘飘的。
她没有什么希冀的,没有什么留恋的,亲族尽逝、友朋鸟散,其实心死比身死早就早了很多年。
自从南国公主被害身亡,白持盈大恸小产后,她的身子便很不好了。
老主持一身金袈裟,佛珠攒动,檀香袅袅。
最后千养万养,还是死在了一个冬天。
辜筠玉一身骇人的气势,但先将身上的风霜之气卸了,才垂眸走近。
白持盈闭着眼躺在万金不足其贵的冰棺之中,永远不会再给他一个回应。
这冰棺的造料采自祁连山千年石洞,又有佛家因法于其上,可保尸身百年不腐不坏。
故而白持盈也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他像无数个午后下朝一般,静静地走近,静静地坐下。
辜筠玉靠在冰棺旁,从衣襟里拿出许多东西来。
“今儿没上朝,被那群老古董上疏骂了一通,烦死人了,他们说来说去也只知道那几句话……罢了,不拿这个烦你了,我都不爱听,拿来扰你做什么。”
地上搁着一派小玩意儿,有五彩的风车、造型有些滑稽的泥人,还有个小拨浪鼓。
“风车是我买的,从前每次出去都见你盯着人家小孩儿的瞧,问你想不想要,你又不理我,我知晓你肯定是想要的……但是你赌气不与我说话,我便生气,便没停下车来给你买。”
其实他知道,白持盈哪儿是想要风车,她其实更想要离开。